在一片祥和、賓主盡歡的氛圍之下，海倫妮公主的歡迎會也隨之順利結(jié)束了。

  有人來就有人走，艾格隆的母親、帕爾馬女大公路易莎的訪法之旅，也來到了尾聲。

  她這次出訪，原本就只是臨時性的活動，艾格隆也沒有把她長期留在法國的打算，自然也不會多做挽留。

  當然，在告別之前，她還有最后一項心愿。

  在之前母子兩個會面的時候，路易莎就曾經(jīng)提出過，請求到拿破侖皇帝的陵寢前，為自己的前夫聊表哀思，艾格隆雖然覺得她的話有些諷刺，但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

  于是，在路易莎返回帕爾馬之前，他刻意安排了這項行程。

  自從艾格隆派人從圣赫勒拿島上尋回先皇遺骨之后，他曾經(jīng)舉辦了盛大的安葬儀式，然后將拿破侖皇帝安葬在了榮軍院內(nèi)的教堂當中。

  皇帝安葬的那天，可謂是盛況空前人山人海，不光巴黎市民到場紀念，外省的鄉(xiāng)民和老兵們都涌入到了都城當中，想要親眼見證他們曾經(jīng)為之效忠的皇帝魂歸王座。

  在安葬儀式結(jié)束之后，皇帝的陵寢就成為了帝國官方的“圣地”之一，平常都會對公眾開放，以供崇敬皇帝的人們瞻仰。

  不過，在路易莎拜訪的這一天，榮軍院教堂以“維修”的名義暫時關(guān)閉，不再對外開放。

  雖然找了借口，雖然宮廷刻意保持低調(diào)，但世界上哪有不透風的墻，“前皇后路易莎將前去拜靈”的消息，早已經(jīng)通過各個消息渠道，再經(jīng)過人們的口耳相傳，傳遍了整個巴黎。

  對于這個消息，公眾們都心情復雜。

  一方面，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喜歡這位背棄了皇帝的皇后，但另一方面，對這位不曾真正與法國為敵的外國公主，卻又很難憎恨起來——更何況，她還是現(xiàn)任皇帝的母親，于情于理都不能太過于無禮。

  正因為如此，所以許多群眾自發(fā)地在榮軍院外面的街巷當中聚集，想要看看這罕見的歷史瞬間。

  他們并沒有等待多久，在這個陰云密布的早晨，幾輛屬于皇室的馬車緩緩地來到了榮軍院的大門外，而接下來，在圍觀群眾的注視下，車廂的門次第打開了。

  接著，身穿便服的艾格隆從車廂里走了出來，而后，身穿黑色的喪服、頭戴面紗的路易莎，也在女仆的攙扶下，悄悄地走下了馬車。

  一下馬車，路易莎就感受到自己又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她借著面紗的掩護，緩緩地掃視了一眼周圍。

  外面聚集了不少人，有老有少。

  沒有嬉笑和謾罵，但也沒有歡呼和致敬，人們只是用好奇的視線看著她。

  既不懷尊重，卻也沒多少敵意，反而更像是在看畫中的人物一樣。

  啊，也對，我現(xiàn)在雖然還活著，而且還能活很久，但我對人們來說仿佛已經(jīng)是個歷史人物了……路易莎心里閃過一絲明悟，而接下來就只剩下了唏噓的苦笑。

  對他們來說，自己“皇帝前妻”的身份，高過了所謂大公的頭銜。

  恐怕在場的許多人都不知道帕爾馬在哪兒，但是他們卻永遠不會忘記已經(jīng)逝去的皇帝。

  毫無疑問，以后她會繼續(xù)低調(diào)地生活在帕爾馬，離群索居，被世人所遺忘。

  歷史永遠不會定格，但是她的人生卻已經(jīng)定格了，不會再有什么新的旅途，也不會再有人需要她去做什么，她做任何事都不會再影響到這個世界了。

  這樣……也好。

  路易莎的臉上露出了釋然的微笑，雖然并沒有人能夠看得見。

  接著，在兒子的陪伴下，他們一起告別了圍觀人群，然后走進了榮軍院的教堂當中，接著，他們來到了皇帝的棺槨前。

  看著大理石高臺上的巨大棺槨，路易莎不由得呆愣住了。

  她一言不發(fā)，悄然仰視著面前的棺槨。

  那里安眠著的就是她前夫的遺骨、也是那個偉人在世界上最后殘留的痕跡。

  該如何描述她此刻的心情呢？

  要說非常悲傷，那確實沒有。

  畢竟，拿破侖的整個崛起史，幾乎可以濃縮成痛揍她的祖國的歷史，他不光讓奧地利喪師失土丟盡顏面，還在1805年和1809兩次占據(jù)維也納，讓身為公主的她不得不兩次跟著父皇逃亡……兩次逃亡路上，她自己都記不得自己多少次咒罵這個毀滅世界的“魔王”了。

  就算他們后來成為了夫妻，那首先也是政治聯(lián)姻。

  1810年她來到法蘭西帝國成為皇后，到1814年兩個人永遠分開，中間還要刨除拿破侖出征打仗的空缺，其實他們相處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僅僅只有3年罷了。

  三年的相處，皇后的冠冕，共同的兒子，都無法讓她真正地把自己命運交給這個年長太多的丈夫身上。

  從頭到尾，她只是先盡自己身為奧地利公主的義務(wù)、然后再去盡法蘭西皇后的義務(wù)罷了。她也只是因為“公主”的身份而被交換，被聯(lián)姻，哪怕這具軀殼換了一個靈魂，也同樣無關(guān)緊要。

  小主，

  但后人們能夠記住她，也僅僅是因為她有這3年的時光。

  如果不是拿破侖的遺孀，那么除了那些研究家譜的譜系學者之外，還有誰還會記得自己呢？

  在這種莊嚴肅穆的氣氛當中，種種前塵往事，一股腦地涌上心頭，路易莎感慨萬千，但最后只剩下了滿懷唏噓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