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然暗訝此地織網者的煉器之精。

  青云城的織網者僅販售絲線與妖獸材料，余者皆仰賴地表供給。

  這令他想起「新兒」渴求研習「人類筑造術」的舊事……。

  后三支族群，統(tǒng)領所知泛泛：

  『符箓傳承者』癡迷術法，常負鐫滿符文的金屬圓盤而行；

  『幽蛇侍僧』背離織網者共主信仰，轉奉某本土精怪；

  『寂門修士』或精潛行，或擅傳送，素有神出鬼沒之名。

  三者皆風評不佳：首族貪婪無度，尤覬覦法器；次族對守護靈言聽計從，而彼「幽蛇」素有癲狂之譽；

  末族則背負盜匪惡名。

  林昭然決意將此三者列為末選。

  作為交換，他向統(tǒng)領略述己身：求學天衍閣時得遇青云城織網者，在其指點下參悟心術玄奧，而如今該族已盡歿于地宮妖獸之口。

  「青云城又易主了？」統(tǒng)領詰問，「倒也不足為奇?？芍悄闹ё迦航邮?？」

  「暫無?！沽终讶坏?，「非是同族相殘，乃地宮深層妖獸作祟。此患近來愈演愈烈?！?br />
  「『夜行者』確曾提及，」統(tǒng)領道：

  「未料已至如斯境地。不過新城主遲早會出現(xiàn)——青云城可是塊肥肉。我『瑰寶集』安于現(xiàn)狀，但野心勃勃者大有人在?！?br />
  問及「夜行者」，統(tǒng)領解釋乃游走各部的信使與行商，并警告：

  「夜行者憎惡人類，尤忌術士追蹤。其存在意義便是穿越人域而不露行跡。」

  「與織網者可曾交手？」統(tǒng)領忽問。

  「算有……敗得狼狽?！沽终讶豁槃萏絾?，「可知『劍潛之網』？」

  「落霞鎮(zhèn)太遠，」統(tǒng)領坦言，「織網者各族聯(lián)系松散，除『夜行者』傳遞消息，遠方動態(tài)反不如人界明晰。你想打聽什么？」

  聞悉對方設伏，統(tǒng)領歉然：「織網者各族風俗迥異，或為試探，或因貪念，亦或你無意觸忌。依我看，多半是見你形單影只。」

  辭別時，統(tǒng)領邀他再訪。

  林昭然暗忖須備厚禮，卻也應承——此番收獲遠超預期，重啟前確該再探虛實。

  次日，他便動身前往『緋紅迷宮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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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有詳盡方位指引，林昭然仍耗費整日方遇哨兵。

  其間于無光甬道中反復折返，力戰(zhàn)地宮妖物。

  那只甲殼抗火抗擊的黑甲噴火甲蟲尤為棘手，幸而行動遲緩，終以冰封之術誅滅。

  『緋紅迷宮住民』確不負「迷宮」之名。

  「青云城林昭然。」織網者使者開腔?！肝岬仍甘谌晷男g，然需應允條件?！?br />
  本地統(tǒng)領拒不相見，僅遣四名同族前來。它們耗去兩個時辰暗中商議，此刻方有定論。

  「愿聞其詳?！?br />
  「修習期間，汝當與吾等同食同寢，隨獵隊出獵，偕斥候巡邊——如族群一員。」

  林昭然聞言愕然。

  且不論織網者食譜與人類大相徑庭，單是終日受制于人這點，便已超出他信任限度。

  ……轉念一想，此策怕正是為迫他知難而退。

  「無可轉圜？」

  「無?！故拐叩溃溉耆魺o孤注之勇，憑何求吾等傾囊相授？」

  「容我三思?！?br />
  此言自是推諉。他早決意回絕，但表面禮數不可廢——或許對方當真以為這條件合情合理。

  「但憑斟酌。」使者道，「若有意，循舊路來尋便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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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恕難從命?！箍椌W者傳來心念，「若兩月后你仍有此意，或可相助。眼下我等正忙于...聚落修繕，實在分身乏術。」

  林昭然凝視著面前兩只織網者。

  黃巖守衛(wèi)統(tǒng)領僅帶一名護衛(wèi)前來已屬反常，其焦躁不安的舉止更令他疑竇叢生。

  所幸她似乎并無加害之意，只是籠著層惶然驚懼。

  那護衛(wèi)同樣神色惶遽，連最初接洽的哨兵亦如是——整片精神網絡都繃著根看不見的弦。

  統(tǒng)領八足輕顫，復眼在他與傀儡間來回掃視，似要從這審視中窺破什么玄機。

  「若驚擾諸位，實非本意。」林昭然道，「這傀儡不過——」

  「誰懼你這破玩意兒！」她驟然截斷心念，足肢在地面刮出刺響，「眼下有更要緊的——」

  聲浪戛然而止。

  沉默如墨汁般暈開數息，方重新接續(xù)傳音。

  「失禮了。且請速離，此地于你兇險非常。」

  「有東西在脅迫你們。」林昭然感知到精神鏈接里炸開的情緒碎片，雖雜亂卻可拼湊，「不，是某物。地底來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