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一個多時辰的詳述，奚鄰終是信了這襲擊非比尋?！o要的是，此事不過是為召喚太古兇靈所作的幌子。

  所幸林昭然所言句句屬實，任憑對方用何種測謊手段，也辨不出半分虛假。

  而璇璣恰在此時占卜失靈，倒更佐證了這番說辭：

  畢竟太古兇靈現(xiàn)世，足以攪亂天機。

  這也正是林昭然棄城中主廟，獨尋此處的緣由。

  「我會上報三圣殿，」奚鄰沉吟道，「或能調(diào)遣一兩隊巡查使核驗。若有實據(jù)而非空口無憑，更易成事。閣下可有文書為證？」

  林昭然自囊中取出一疊文書簿冊遞過：「此乃關(guān)于此次異動的全部記錄，務(wù)求詳實。唯望莫提賤名?！?br />
  奚鄰掂量著手中文卷：「此事我不敢擔(dān)保。若查證時牽扯到閣下——」

  「斷無可能?！沽终讶唤乜诘?。

  「既如此，當(dāng)無大礙?！罐舌徛柮嫉?，「只是閣下若非那伙人里的叛徒，怎會知曉這般詳盡？」

  林昭然默然。

  「罷了?！罐舌徍稣裥鋼u頭，似要甩開雜念，「方才提及太古兇靈之事，可是專為引我注目？」

  「確有此問?！沽终讶坏?，「我實在不解，為何要大費周章行此逆天之舉。」

  奚鄰苦笑：「縱使知曉兇靈底細(xì)，也難解此惑。凡欲召此物者，必是癲狂之徒。不過——」

  他忽正色道，「閣下對太古兇靈所知幾何？」

  「據(jù)聞是上古遺留的強橫靈體，」林昭然試探道，「似妖精、元素之靈之屬，只是更為古老詭譎，兇險萬分?！?br />
  奚鄰長嘆：「早料你會這般說。日后若欲探究靈界諸事，當(dāng)先閱道藏，再觀術(shù)士雜著。我知圣殿所言多有偏頗，但論及靈體之道，卻是當(dāng)行本色。」

  他撫過案頭經(jīng)卷，「自諸神緘默，靈體便是吾輩僅存之依托，故鉆研極深。這些典籍，也從不秘藏?！?br />
  林昭然赧然頷首。

  他竟從未想過查閱道門典籍——這都怪棲云鎮(zhèn)那個老頑固，每每與他狹路相逢便要刁難，連帶著令他厭棄了整個宗教體系。

  奚鄰以指節(jié)輕叩茶案，沉吟片刻。

  「也罷。且先說說真正的靈體之道?！顾а鄣溃溉羲杂匈?，還望海涵。唯有先明此理，方知太古兇靈絕非靈體之屬。」

  林昭然抬手示請。

  「靈體之道，首分兩類?！罐舌徹Q起兩指道：

  「一曰外界靈體，常棲異界，非經(jīng)召請不得入世。

  天魔與天兵護法皆屬此類——雖世人慣將諸魔混為一談，實則魔物既無天界那般森嚴(yán)品階，彼此攻伐亦多過聯(lián)手。

  而本土靈體，本就存于此界，閣下適才所言元素之靈與妖精，便是其中最常見者。

  依本人之見，本土靈體許是外界靈體漸染塵世所化。二者皆具靈體根本特質(zhì)——

  無血肉之軀，唯以魂體憑依外物，方得涉世。」

  「如此說來，靈體皆是魂體之屬?！沽终讶蝗粲兴?，「倒與巫妖、奪舍者相類?！?br />
  「正是?！罐舌忣h首，「有些靈體專好奪舍人身獸軀。而煉成巫妖之法，多半也是參悟靈體憑依外物之理所得?！?br />
  他話鋒一轉(zhuǎn)，「至于太古兇靈——它們可是血肉俱全的?！?br />
  「世人多因其形貌詭譎、刀槍不入，便誤認(rèn)作靈體。

  實則較之魂體，倒與龍族等靈獸更為相近。

  靈體之形千奇百怪，蓋因所憑依的靈質(zhì)外殼本就可隨意塑形。

  而太古兇靈……與你我一般，皆是此界血肉生靈。」

  「且慢，」林昭然蹙眉，「若太古兇靈非靈體之屬，而是某種異種靈獸，那賊人如何能施術(shù)召請？」

  「本就不能。」奚鄰搖頭道;

  「方才未打斷你，但閣下必是誤解了。太古兇靈從未離去，一直與我們同處此界——不過是被封印沉眠罷了。賊人所圖，實為破封?！?br />
  林昭然脊背倏然生寒。

  他驀然醒悟：那兇靈不會消失。

  流放島修士還道召來了聽命天魔，豈知此獠根本無家可歸。

  「為何只封不殺？」他澀聲問道。

  「太古兇靈之死，與凡物不同。」奚鄰沉聲道:

  「彼乃創(chuàng)世之龍初縛地核時，天地間殘留的孽種。

  秉龍母怨憎而生的原初子嗣，縱使形滅，亦能遺禍人間。

  臨歿時會誕下弱化子體，所斃之處更生邪祟。

  便是諸神也難凈其穢，最終只得將余孽盡封于四極荒蕪之地?！?br />
  林昭然瞳孔微縮：「入侵者認(rèn)定青云城中……就封著一尊？」

  「想必如此。」奚鄰搖頭，「我亦未親見——這些囚牢的位置在典籍中語焉不詳，近世更無人得窺真容。不過……」

  他抬眼望向窗外的飛檐斗拱，「在青云城崛起前，此地確屬邊陲荒僻之所?！?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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