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空氣沉悶，只有夏歡沉重壓抑的呼吸，低低地回蕩。

  門外吹過的風(fēng)，帶著早春刺骨的冷意。

  ……

  榮禧苑里，永定侯府老夫人戚氏靠在一張鋪著厚厚墨綠絨墊的寬大紫檀木圈椅里。

  窗外天色陰沉，壓得人心頭也沉甸甸的。

  一股經(jīng)年不散的藥材味和熏香混合的氣息，在暖閣內(nèi)縈繞。

  大丫鬟端來一碗剛剛煎好的參湯，小心地吹涼了，才奉到戚氏手邊。

  戚氏接了，卻沒喝，只是用銀勺有一下沒一下地攪著碗里褐色的湯液，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身后三步，垂手侍立著心腹高嬤嬤，花白的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這幾日府里亂糟糟的，總算消停點了?！逼菔系穆曇魩е夏耆颂赜械纳硢∵t緩，打破了暖閣的寂靜。

  高嬤嬤立刻恭謹(jǐn)?shù)匚⒐斯恚骸盎乩戏蛉嗽挘_是都安排下去了。靜心院那邊……婷姨娘躺了幾日，胎兒算是穩(wěn)住了。廚房里流水價的補品送進去，大夫也日日問診，瞧著是無大礙了?！?br />
  她頓了一下，觀察著戚氏的臉色，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滿意，“夫人那頭，聽閬華苑的丫頭們報，自打小產(chǎn)后，日日枯坐窗前，茶飯不思，人也眼見著憔悴下去，像是徹底被擊垮了?！?br />
  她往前湊了小半步，語氣帶著熱切：“老夫人，這局面倒也不算壞。夫人身子骨一傷，沒個一年半載恐難恢復(fù)元氣。婷姨娘那邊，若能平平安安誕下小少爺，那可就是侯爺?shù)拈L子！屆時，抬成繼室順理成章。章家那邊，婷姨娘是嫡女做主母，總比一個庶女當(dāng)家更能引章家助力。侯爺在朝中便又多了一分依靠啊?！?br />
  戚氏聽著，手中的銀勺停止了攪動，湯面映著她那張布滿皺紋的臉。

  她沒有立刻接高嬤嬤的話，只是沉默地攪動著參湯，半晌才道：“胎兒真穩(wěn)住了？”

  高嬤嬤臉上的喜色微斂：“大夫和伺候的人是這么說的。那日血也止得及時?！?br />
  “靜心院……”戚氏慢慢抬起眼皮，昏黃的老眼看向窗外靜心院的方向，目光銳利得驚人，“章燕婷那丫頭，心眼子多的像蓮蓬。去，叫幾個人，給我盯緊了那邊兒，一絲一毫都不許放過！尤其是她那肚子?！?br />
  她沒有明說，但語氣中的不信任昭然若揭。

  高嬤嬤心頭一凜，立刻應(yīng)是：“老奴明白，這就多派幾個眼睛亮的過去?！?br />
  “還有夫人那頭，”戚氏將參碗擱在一旁的小幾上，發(fā)出輕微的一聲響，“那章梓涵，也不是泥捏的性子。她真能忍下這斷子絕孫的痛？保不齊憋著什么壞。讓閬華苑的婆子也警醒些，別讓她鬧出什么動靜來，污了侯府門楣。她若想尋死覓活，也由她去，只別死得難看就行?！?br />
  冷漠的話，仿佛在說一件用舊了的擺設(shè)。

  “是，老奴記下了?！备邒邒哌B忙應(yīng)承。

  戚氏揮揮手，顯出疲態(tài)。高嬤嬤知趣地行禮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