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崩解的瞬間，操作臺的光暈在沈逸瞳孔中凝成一道細線。他沒有動，指尖仍懸在確認鍵上方，仿佛還在等待系統(tǒng)提示的最終落定。背包界面里，那枚紫光碎片仍在震動，頻率卻已不同，不再是與敵方數(shù)據(jù)流的同步共振，而是緩慢、規(guī)律地脈動，像某種回應(yīng)。

  他緩緩收回手指，指節(jié)因長時間緊繃而泛白。終端沒有彈出勝利標識，但所有敵方單位的狀態(tài)欄已灰暗，水晶核心的裂痕自底端蔓延至頂端，能量流徹底中斷。他知道，結(jié)束了。

  耳機里傳來一聲輕顫的呼吸。

  “逸哥……我們……贏了？”

  是林悅的聲音，帶著不確定的顫抖，像一根細針刺破了凝固的空氣。沈逸終于垂下眼，重新看向背包中的碎片。系統(tǒng)無預警，無提示，僅有一道微弱的金色邊框在碎片邊緣閃了一下，隨即隱去。他輕輕吸了口氣，指尖松開操作臺邊緣，第一次，沒有立刻調(diào)出推演界面。

  他贏了。不是夜鶯，不是某個虛擬身份，而是他，沈逸。

  頭盔的鎖扣被他親手解開。現(xiàn)實的光從上方傾瀉而下，刺得他瞇起眼。觀眾席的聲浪如潮水般涌來，掌聲、吶喊、歡呼混成一片，震得耳膜發(fā)麻。他下意識想低頭，像過去每一次被人群注視時那樣，把臉藏進衣領(lǐng)或書本里。

  可這一次，他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動作有些笨拙，鏡片反著光，映出頭頂?shù)木酃鉄?。他沒有再躲。

  一道身影從側(cè)臺沖了過來，速度快得幾乎帶起風。林悅撲到他面前，雙手抓住他的肩膀，眼眶發(fā)紅：“我就知道是你！那個在圖書館走路從來不抬頭的家伙……是你對不對？”

  沈逸怔住。他沒說話，只是看著她。林悅的眼淚滑下來，卻還在笑：“你操作臺的節(jié)奏……我早該看出來的。每次你微調(diào)技能釋放的間隔，都是0.1秒，不多不少，像寫代碼一樣。”

  她突然抱住了他。力道很大，帶著一種久違的、真實的溫度。沈逸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緩緩放松。他沒有回抱，但也沒有推開。這是第一次，有人在知道他真實身份后，不是嘲笑，不是質(zhì)疑，而是沖過來，用盡全力擁抱他。

  觀眾的歡呼更響了。

  解說席上，蘇瑤猛地坐直了身體。她盯著大屏幕中沈逸摘下頭盔的畫面，嘴唇微動。身旁的搭檔還在激情復盤最后一波兵線的壓制細節(jié)，她卻低聲說：“這聲音……和那個在計算機系答辯時，站在講臺上念論文的沈逸，一模一樣?！?br />
  她沒再往下說，只是緊緊盯著屏幕，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話筒。

  舞臺中央，工作人員遞來一支麥克風。沈逸接過時，指尖還有些發(fā)涼。全場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數(shù)千雙眼睛聚焦在他身上。他站在聚光燈下，背后是巨大的戰(zhàn)隊旗幟，前方是沸騰的人群。

  他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過去二十年，他習慣了沉默，習慣了在人群邊緣行走，習慣了被忽略。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站在這里，面對這么多人，說出自己的話。

  閉眼。

  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個雨夜。他蜷縮在宿舍樓下，耳機里突然響起一道冰冷而清晰的提示音：【天選系統(tǒng)綁定成功。你被選中了?！?br />
  那一刻，他以為是幻覺。

  可從那天起，一切開始改變。

  他睜開眼，目光掃過臺下。林悅站在他身側(cè)，仰頭看著他，眼神明亮。主坦、輸出、游走，隊友們也都望著他，沒有催促，只有等待。

  “這一勝，”他的聲音起初很輕，但很快穩(wěn)了下來，“不屬于‘夜鶯’，也不屬于我。”

  他停頓了一秒，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

  “它屬于每一個相信團隊的人。”

  掌聲如雷炸響。

  林悅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她跳起來抱住旁邊的隊友，大喊：“我們做到了！”主坦咧嘴大笑，輸出位揮舞著拳頭，游走位直接跳上了操作臺。五個人圍在一起，歡呼聲幾乎掀翻屋頂。

  工作人員抬來一面巨大的戰(zhàn)隊旗幟，紅底金紋，中央是“夜鶯”的虛擬形象展翅飛翔。他們想把沈逸推到中間，像往常一樣由他舉旗。可當那只手伸向他時，他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記憶閃回。初中時，他被幾個同學圍在墻角，推搡、嘲笑，有人喊：“書呆子也配站中間？”他低著頭，書包掉在地上，沒人幫他撿。

  可這一次，沒人推他。

  林悅的手伸了過來，掌心向上，等著他。

  他看著她，深吸一口氣，慢慢抬起手，與她十指相扣。她的手很暖。

  五人合力舉起旗幟，沈逸站在中央。這一次，他沒有低頭。燈光從斜上方打來，將他們的影子投在舞臺后方的巨幕上。那一刻，夜鶯的虛擬影像與沈逸的現(xiàn)實輪廓在光影中重疊，像兩個世界的邊界終于交融。

  蘇瑤在解說席上記錄下這一刻。她沒有再說話，只是將剛才那句低語悄悄錄進私人筆記：“聲紋比對，相似度98.7%。沈逸，計算機系，20歲，ID：夜鶯?！?br />
  林悅的手還握著他的。她忽然低頭，看到操作臺邊緣有一道新鮮的劃痕，像是指甲無意劃過金屬表面留下的。她沒在意，只覺得心跳得厲害。

  沈逸的目光落在觀眾席最遠的一角。那里站著一個穿黑風衣的男人，帽檐壓得很低，手里拿著一臺老式數(shù)據(jù)終端。那人抬頭看了他一眼，屏幕一閃，隨即轉(zhuǎn)身離去。

  沈逸皺了皺眉。

  紫光碎片又震動了一下。

  這一次，頻率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