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知知接過那輕飄飄的布包，心中酸澀，不解地問：“春草姐，為啥不直接換了？這點蘑菇也能換些錢了?！?br />
  春草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低下頭，聲音抖得厲害：“我……我婆子媽……一分錢都不給我……”

  春草說自己需要錢買東西，哭哭啼啼的又說不清楚。杜知知猜有金寶在跟前，她不好意思說。就讓金寶先拿著蘑菇回屋里玩，打發(fā)走了金寶，杜知知這才拉著香草的的手。

  “香草姐，現(xiàn)在沒人了，你有什么難過的事，可以跟我說?！?br />
  見香草只是默默流淚，不敢說實話。杜知知咬咬牙，先說了自己的糗事。

  “我不是這個村里的人，但是我姥姥跟舅舅在這個村。我不知道你嫁過來多久，不過你隨便打聽，也知道我們家那些事兒。我們家是資本家也是右派，被下放到這個村里的。我呢，年紀不大，去年結(jié)婚不到一個月又離了?！?br />
  香草震驚的抬起頭，眼淚還掛在腮邊，不可置信的看著杜知知：“你，結(jié)婚一個月又離婚了？你，咋還離婚了？”

  杜知知苦笑：“一兩句話說不清楚，總之他為了別的娘們傷了我。我不愿意稀里糊涂過一輩子，哪怕頂個二婚的名聲，也不吃夾生飯?！?br />
  同為女人香草猜到杜知知嘴上輕描淡寫，背地里不知哭了多少次。

  有了杜知知開頭，香草也鼓起勇氣，說起了自己的難言之隱：“我……我來月事的時候……下面……下面起了好些疙瘩，又癢又痛……大夫說了，不能再……再用草木灰了，得……得用干凈的紙?！?br />
  “可……可婆子媽罵我敗家，嫌我用的紙費錢……我……我就想自己攢點錢，買……買點好紙……”說到最后，她幾乎泣不成聲。

  那卑微的愿望和難以啟齒的疾病，苦苦煎熬的表情，像是針一樣刺痛了杜知知的心。

  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和巨大的無力感，氣得杜知知渾身發(fā)抖，卻又感到深深的悲哀。

  同為女子，竟連維護自己最基本的健康與尊嚴，都如此艱難！

  杜知知咬著牙，心中暗暗發(fā)誓，一定要做些什么，改變這個破落村子的現(xiàn)狀，讓這些可憐的女人不再受這樣的委屈。

  “春草姐，你放心，我?guī)湍愦嬷?。”杜知知的聲音平靜而有力，她緊緊握住春草的手，傳遞著自己的溫暖，“我會幫你，也會幫小花。這個村子，不能就這么爛下去！”

  晚上吃飯時，杜知知提起了白天的事。

  張胖菊端著飯碗，一臉唏噓道：“唉，跟春草她們比，我婆婆真是菩薩心腸了。人家是地主家的小姐，講究！

  別的不說，當年看我使草木灰墊著她都嫌棄。直接給我買了幾大卷子粉色那種高級卷紙，還跟我說，以后來事兒的時候就用這個！其他人上廁所用別的，不讓他們用好的。

  以前我年輕不懂事，嫌她事兒多，覺得她不心疼自己的兒子?，F(xiàn)在想想，她是真心為我好……”

  張胖菊由人奪己，噼里啪啦說得起勁，完全沒注意到飯桌上的微妙氣氛。

  杜瑞豐聽得老臉通紅，端著碗尷尬地咳嗽。

  “吃飯的時候，你提這個干啥？沒看見金寶還在這呢，你也不避諱著些?！?br />
  張胖菊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尷尬的打著哈哈：“沒事兒，他歲數(shù)小啥也不懂。要不然以他欠兒欠兒的性子，早把我柜子里的衛(wèi)生巾當擦屁股紙用了。”

  一旁的金寶眨巴著大眼睛，一臉不屑的撇嘴：“衛(wèi)生巾？啥好東西？滑溜溜的擦不干凈粑粑，不好用！”

  滿桌皆靜！

  張胖菊一愣，隨即拍著大腿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笑聲：“哈哈哈哈！你個傻小子！誰讓你拿衛(wèi)生巾擦屁股了？那是……那是……”

  她笑得說不出話，一個勁兒的跟丈夫擠眉弄眼，氣的杜瑞豐端著飯碗去走廊吃飯去。

  杜知知也忍俊不禁，但金寶這句童言無忌的“擦屁股”，卻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她混沌的思緒！

  一個大膽而清晰的想法瞬間成形……

  兩天后，杜知知從縣城風塵仆仆地回來，搭著一輛小貨車。

  昨天杜知知去了縣城，去造紙廠找了周廠長，批發(fā)了回了一批質(zhì)量上乘的衛(wèi)生巾和柔軟的衛(wèi)生紙。

  她把這些女性急需的衛(wèi)生用品整整齊齊碼放在張胖菊家倉房里，并且鄭重跟張胖菊宣布一件事。

  “舅媽，以后咱們收山貨，除了換錢，再開辟一條新路子：蘑菇、木耳、黃花菜、蒲公英、甚至曬干的螞蟥藥材，都可以直接按兩、按個數(shù)兌換衛(wèi)生巾和衛(wèi)生紙！童叟無欺，當場結(jié)算！”

  張胖菊震驚的張大嘴巴，很快就想通了杜知知這么做的理由。

  村子里好多不掙錢的小媳婦兒，在婆家累彎了腰也討不到半分好。她自己就是從媳婦兒做過來的，太清楚褲襠里墊著草木灰的月事帶是個什么滋味。

  蘑菇、木耳、黃花菜、婆婆丁，那還不到處都是?用這些東西換兩個衛(wèi)生巾用，肯定會有很多人愿意的。

  在張胖菊可以宣傳下，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瞬間飛遍祥發(fā)村的角落。

  那些平日里被苛待、被忽視的小媳婦、大姑娘們，眼睛第一次亮起了不一樣的光彩。

  開春了，野菜漫山遍野；一場春雨過后，林間的蘑菇木耳更是瘋長。

  這一次，她們不是為了丈夫，不是為了兒子，而是為了自己！她們起得比以往更早，鉆進山林的身影比以往更麻利，采集的勁頭比以往更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