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鐵血鎮(zhèn)北將軍(30)
桃林的夜露打濕了江逾朝的青衫,他懷里的謝承淵身體漸漸發(fā)涼,白發(fā)上落滿了花瓣。
前太子的余黨舉著刀沖過來時,他甚至沒抬頭,只是輕輕合上謝承淵的眼睛。
“謝承淵,”他輕聲說,“你看,桃花又落了?!?br />
話音未落,銀針破空而出,釘在最前面那人的手腕上。
林副將帶著玄甲軍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江逾朝跪坐在桃樹下,懷里抱著謝承淵的尸身,周圍倒著一地中了毒針的刺客,而他指尖還夾著最后一根銀針,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將軍夫人……”林副將聲音哽咽。
江逾朝沒回頭,只是伸手拂去謝承淵臉頰上的花瓣。
那枚碎成兩半的玉佩還躺在地上,他撿起來,用袖口擦了擦,卻發(fā)現(xiàn)血跡已經(jīng)滲入玉紋,再也擦不掉了。
“林副將,”他聲音很輕,“幫我把他抱回去?!?br />
謝府的舊址上,桃花開得比往年都盛。
江逾朝讓人把謝承淵葬在桃樹下,墓碑上刻著“謝承淵與妻江逾朝之墓”,他親手在旁邊種了棵新的桃樹,樹苗是從邊疆醫(yī)館帶來的,據(jù)說能開出并蒂花。
“謝承淵,”他摸著墓碑上的字,“你說過要陪我看一輩子桃花,現(xiàn)在換我守著你了?!?br />
夜里他常坐在桃樹下,對著墓碑說話。
有時說當年在戰(zhàn)場上替他縫軟甲,有時說邊境醫(yī)館的小崽子又闖禍了,更多時候是沉默,只有風吹過桃花的聲音。
林副將送來當年被前太子搶走的半幅屏風,殘片上的千軍萬馬圖已經(jīng)模糊,唯有“平安”二字還清晰可見。
“將軍夫人,”林副將欲言又止,“陛下說……”
“知道了?!苯獬舆^殘片,指尖劃過“平安”,忽然笑了,“林副將,你說他當年燒軟甲的時候,是不是手在抖?”
林副將一愣,想起謝承淵把軟甲扔進火盆后,整整三天沒碰那柄常用的青銅酒盞。
“是,”他低聲說,“將軍那晚喝了很多酒,對著玉佩喊你的名字?!?br />
江逾朝沒說話,只是把殘片收進盒子里。
他想起謝承淵說“戰(zhàn)場無平安”,可這兩個字他繡了整整一百遍,藏在軟甲最里層,想著或許能護他平安。
入夏時,新種的桃樹開了花,真的是并蒂蓮的形狀。
江逾朝看著花發(fā)呆,忽然聽見身后有腳步聲。
他以為是林副將,回頭卻看見個穿青衫的少年,手里拿著串糖葫蘆。
“云舟哥哥?”少年歪著頭看他,“你怎么在這里哭呀?”
是當年邊境醫(yī)館的小崽子,如今已經(jīng)長成半大少年。
江逾朝抹了把臉,才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沒哭,”他接過糖葫蘆,卻被酸得皺眉,“小混蛋,又買這么酸的?!?br />
少年嘻嘻笑著,把一封信遞給他:“林將軍讓我給你的,說是前太子余黨都處理干凈了。”
信紙末尾,林副將加了句:“將軍臨終前,讓屬下把這個交給您。”
附在信里的是枚青銅酒盞,杯沿刻著細小的“朝”字,正是當年他送謝承淵的那個。
江逾朝握著酒盞,忽然想起洞房花燭夜,謝承淵用這個酒盞給他斟合巹酒,手卻比當年燒軟甲時抖得更厲害。
他說:“朝朝,十年相思,我想一夜償還?!?br />
“謝承淵,”他對著桃樹輕聲說,“你看,酒盞我收到了,可你還沒教我握劍呢?!?br />
秋風起時,江逾朝把醫(yī)館搬到了謝府舊址,每日替人看病,閑時就坐在桃樹下繡花。
他繡了面新的軍旗,旗面上是謝承淵騎著馬,身后跟著個穿青衫的公子,手里拿著避毒香囊。
“云舟哥哥,”少年指著軍旗,“這是你和謝將軍嗎?”
江逾朝點頭,針尖不小心扎到手指,血珠落在旗面上,像朵微小的桃花。
他想起謝承淵說“你是我的軍旗”,忽然笑了,眼淚卻滴在繡線上。
“是呀,”他說,“這是我和他。”
冬雪落下時,江逾朝靠在桃樹下,手里握著半塊玉佩。
他看見謝承淵從風雪中走來,鬢角沒有白發(fā),眼神溫柔得像當年在北疆戰(zhàn)場,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雪。
“朝朝,”謝承淵笑著說,“我來接你看桃花了。”
江逾朝伸手想抓住他,卻摸到一片冰涼的墓碑。
他低頭看著手里的玉佩,忽然明白,原來有些誓言,不必說出口,也能刻進骨髓里。
桃花落了又開,謝府的桃林成了邊疆一景。
路過的人??匆娢淮┣嗌赖睦险咦跇湎?,懷里抱著個青銅酒盞,對著墓碑笑,笑累了就睡,夢里全是金戈鐵馬和溫柔鄉(xiāng)。
而那面繡著將軍與公子的軍旗,永遠立在桃林深處,風吹過時,能聽見細不可聞的低語,像當年軟甲里藏著的“平安”二字,溫柔了整個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