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天黑了。”

  可洛迪雅輕輕說著，聲音嬌滴滴的，又充滿了成熟女人的韻味。

  周元看向西方的盡頭，那里夕陽的殘紅已經(jīng)徹底消逝，整個天都似乎暗了下來，冷風吹拂著，浪水翻涌著，像是有巨獸從黑暗的遠處奔襲而來。

  這風是它的吐息，是它龐大的身軀在擠動空氣。

  時代的巨輪傾軋而來，在此刻竟然讓周元有了具象的感受。

  他緩緩道：“你應(yīng)該說一下海洋的局勢，這很長一段時間來，你對世界各國的了解應(yīng)該比較清楚了?！?br />
  可洛迪雅身影微微一顫，如夢初醒，一時間有些尷尬。

  飽暖思淫欲，從前的她身處于危險與迷茫之中，沒有任何情欲。如今她處于人生中最風光的時候，情緒自然就催發(fā)了情欲，以至于讓她剛剛把持不住，有些失態(tài)。

  “嗯，比較清楚?！?br />
  可洛迪雅輕聲道：“歐洲的各國打來打去，互有勝負，你追我趕，都想賺更多的錢，當最高大的那個人?！?br />
  “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與其在本土和鄰國打來打去，搞得兩敗俱傷，倒不如去東方掠奪更多的財富?！?br />
  “所以葡萄牙來了，所以荷蘭人也來了。”

  說到這里，她又笑了起來，輕輕道：“但是他們在占到便宜之后，你出現(xiàn)了，你打敗了他們?！?br />
  “他們視作魚肉的東方，竟然有了反抗能力，竟然在逐漸壯大成為一個巨人?！?br />
  “毫無疑問，大晉的崛起，會讓他們失去整個東方的利益，這是決不能接受的?！?br />
  “所以，他們都來了?！?br />
  可洛迪雅的語氣有些凝重，沉聲道：“據(jù)我所知，不列顛、法蘭1西、荷蘭、西班牙王國、瑞典王國，還有我們葡萄牙王國，都派出了艦隊?！?br />
  說到這里，她微微一頓，道：“對了，還有莫臥兒帝國?！?br />
  周元差點把下巴掉在地上，瞪眼道：“你說什么？三哥也來？他們也配？”

  可洛迪雅道：“是約翰牛公司，也就是你所說的東印度公司，借用莫臥兒帝國的名頭來的。”

  “這其中肯定有利益分割問題，但這不是重點?！?br />
  周元緩緩道：“你們葡萄牙也來？”

  可洛迪雅輕笑道：“王室就是這樣，他們一方面希望我?guī)Щ厝ジ嗟呢浳铮嵢±?，另一方面，也希望?zhàn)爭層面上取得勝利，得到更多的利益?！?br />
  “說實話，我們沒落了，不如以前了，所以才會采取這樣的戰(zhàn)略，即使失敗了也不至于走投無路?！?br />
  “用你們東方的話來說，這叫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br />
  她看向周元，道：“所以，再加上島寇，你們大晉需要面對的，是足足八個國家?！?br />
  周元愣了好久，然后冷笑了起來。

  他的眼中閃著寒光，表情變得略有些猙獰，森然道：“八國聯(lián)軍是嗎？真是令人難以遺忘的名詞啊！”

  可洛迪雅道：“他們并不團結(jié)，各懷鬼胎，互相防備著，有的怕派出的力量少了會吃虧，有的怕本土失守…所以西方聯(lián)合艦隊的艦艇總數(shù)應(yīng)該并不多?！?br />
  “但具體的數(shù)量我不知道，但保守估計，也是二三十艘艦艇?！?br />
  周元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大海盡頭的黑暗。

  可洛迪雅有些憂慮，嘆息道：“非常艱難，大晉勝利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但閩粵水師配合陸地力量，死守沿海幾個大城，還是有希望的?！?br />
  “時間一久，他們內(nèi)部就會出問題，這樣大晉才有機會?！?br />
  周元搖頭道：“我不可能那樣做，不可能避戰(zhàn)?！?br />
  可洛迪雅嚇了一跳，道：“難道你還想跟他們對攻？王爺，在戰(zhàn)爭上你是聰明的那一個，你應(yīng)該清楚，對攻絕無勝算，而且一定會有巨大的傷亡?！?br />
  周元道：“但我守不??！”

  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語氣卻極為冷峻：“我不能把閩粵水師分成很多份，只保護福州府、寧波府、蘇州府、臨安府、廣州府等大城，而讓惠州府、漳州府、臺州府、泉州府等地的百姓去死?！?br />
  “重要城池的百姓不高人一等，即使是沿海漁村的村民，也是我大晉的子民。”

  “我要是退守，沿海的百姓真不知道要流多少血?！?br />
  “作為兵馬大元帥，我無法做到保護一批人，放棄一批人?！?br />
  “我不能放棄任何人！哪怕是已經(jīng)被島寇抓走的人質(zhì)！”

  說到這里，周元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道：“況且大晉要繼續(xù)開海，整個國家都在缺錢，要是退守，我之前的努力就崩盤了?！?br />
  可洛迪雅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明白，剛剛還在談笑風生，分析著世界局勢和文明進程的周元，為什么突然情緒翻涌，變得這么激動。

  但她至少看出周元此刻心情不平靜，所以她保持安靜。

  過了至少半刻鐘，她才幽幽道：“那…那這樣混亂的局勢，該怎么辦？”

  周元沉默。

  他站在甲板上，看著漆黑的海，吹著寒冷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