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那夏日的余光照下，整個大地似乎都陷入了悲愴的紅色。

  皇太極的臉也被映紅了，他依舊是曾經(jīng)的模樣，沒有表情，沒有悲傷和興奮，只有那韻味深長的平靜。

  他像是一尊雕像，靜靜站在阿速江衛(wèi)的城墻上，看著天地崩塌，看著海嘯襲來。

  “陛下，我們擋不住了。”

  布揚古爬山城樓，滿臉的鮮血，咬牙道：“將士們依托地形節(jié)節(jié)抗擊，用盡了手段和法子，但始終彌補不了數(shù)量上的差距?！?br />
  “古曼耶夫像是絲毫不在乎人命一般，把那些犯兵聚在一起，用人肉堆出了一條生路。”

  “他們距離這里，只有十里路了?！?br />
  皇太極平靜道：“他在搶時間，對于突襲兵團(tuán)來說，時間就是生命。只是，我們總共也只擋住了對方一天嗎？”

  布揚古道：“這已經(jīng)是極限了，如果不是地形優(yōu)勢，此刻阿速江衛(wèi)都淪陷了?！?br />
  皇太極沉默了片刻，道：“那就走吧?！?br />
  “走？”

  布揚古愣了一下，隨即變色道：“你沒開玩笑？我們可是做好了犧牲的準(zhǔn)備，要為周元爭取時間的?！?br />
  皇太極淡淡道：“我對死亡早有安排，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時候該去死?！?br />
  “剩下三萬五千人，撤離阿速江衛(wèi)，退守禿都河衛(wèi)?！?br />
  “從今天開始算起，我們能拖住對方三天，就算勝利?！?br />
  布揚古疑惑道：“從禿都河衛(wèi)到古河衛(wèi)，就算是全速行軍，也起碼需要四天。你的意思是，七日之內(nèi)，周元必定解決了突襲兵團(tuán)？”

  皇太極看向他，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他的眼神變得銳利，寒聲道：“誰告訴你，他要解決突襲兵團(tuán)的？”

  布揚古身影一震，不禁驚呼道：“你說什么？”

  ……

  “周元！我在山頂?shù)饶悖　?br />
  燒焦的大地上，被挖出了這八個大字，雖然彎彎扭扭的，但還真有點挑釁的意味。

  至少石義忍不住怒道：“死到臨頭他還在嘴硬，節(jié)帥，末將愿帶一萬人小隊嘗試沖鋒，看看對方到底硬不硬！”

  王雄急得捂住他的嘴，咬牙道：“你只能試試我的槍頭硬不硬，其他的都沒機(jī)會?！?br />
  周元看著眼前燒焦的土地，緩緩笑道：“坡度并不大，但畢竟是往上攻殺，而且毫無憑欄，也看不到對方的具體位置和部署?！?br />
  “一萬人…呵，經(jīng)得起對方幾輪箭雨和子彈？就算用盡全力沖了上去，剛靠近林子，就會遭到對方的俯身沖鋒，陣型不可能穩(wěn)得住?！?br />
  說到這里，他擺手道：“別想那么多了，我才不愿意拿兩三倍的士兵去換他們的命?！?br />
  “我甚至不需要圍山，把靠河這一面堵住，不讓他們?nèi)∷托辛??！?br />
  “其他的…再說吧?！?br />
  石義愣了一下，看了四周一眼，發(fā)現(xiàn)親衛(wèi)隔得遠(yuǎn)，才壓著聲音道：“節(jié)帥…現(xiàn)在可是時間緊迫啊，每一刻鐘都很重要，我們必須要在古曼耶夫援軍到來之前，徹底吃掉突襲兵團(tuán)?！?br />
  周元并未回答，而是躺在了帳外的椅子上，曬著夕陽，緩緩道：“戴思，給我倒杯茶來?！?br />
  戴思“哦”了一聲，把茶泡好給周元端來，低聲道：“你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說出來我聽聽唄…”

  周元道：“你問問王雄大人試試…”

  戴思看向王雄，眨著眼睛道：“王大人，我們到底要怎么打??？”

  王雄沉聲道：“反正這座梅山是不能攻的，我們得想其他法子，但局勢如此明朗，還能有什么法子可以換個打法，即使是打援，又該怎么打，我想不到，只能靠節(jié)帥?！?br />
  戴思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在說廢話么…

  她哼了一聲，輕輕給周元揉著肩膀，把頭湊到他耳畔，輕聲道：“你到底要怎樣嘛？你說你是孤兒，自小便沒了娘，于是我讓你吃了個夠?！?br />
  “你說你確實沒看過金色，我也讓你看到了，其實是金中泛白…”

  “都這樣了你還不教我，你這是欺負(fù)我，我要告你的狀?！?br />
  周元愣了一下，不禁大笑道：“告我的狀？哈哈哈，戴思啊戴思，說句不客氣的話，普天之下誰能管我？”

  戴思道：“我去告訴圣母阿姨?！?br />
  周元當(dāng)即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大兵團(tuán)作戰(zhàn)，軍紀(jì)要嚴(yán)！”

  “一個隊伍的紀(jì)律，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戰(zhàn)爭的成敗，而我提到過，沙皇國此次的軍隊構(gòu)成，超過半數(shù)都是犯兵。”

  他看向戴思，沉聲說道：“什么是犯兵？犯了罪流放到東西伯利亞的罪人，想要靠著打仗立功重新做人?！?br />
  “他們有狠勁！有沖勁！有戾氣！膽子大！不怕死！很多很多優(yōu)點！”

  “但就是不太那么聽話，也根本受不得委屈?！?br />
  王雄、石義兩人也是皺起了眉頭，開始沉思起來。

  周元道：“古曼耶夫急于求成，搶時間的同時，還想保存自己的精銳力量，往往用犯兵打頭陣，久而久之，難道真的不會引起犯兵的不滿和憤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