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起來，意氣風(fēng)發(fā)：“我會一步一步往上，走得比周元更高！”

  劉良皺眉道：“你只是比以前進步了！”

  “這是好事，你能堅持到現(xiàn)在，值得贊譽?！?br />
  “但千萬別驕傲，這會毀了你?！?br />
  劉哲大聲道：“我哪里驕傲了！難道我說的不是實情嗎！”

  “周元只是起點高而已，他有趙誠和薛長岳幫著，有熊闊海給他鋪路，才有他今天。”

  “爹，你要是有趙誠那么厲害，我何至于到漳州明縣這個小地方來！”

  劉良顫聲道：“小地方，便不是大晉的土地了？這里的百姓，就不是大晉的同胞了？”

  劉哲道：“但不利于我做大事！”

  “嘭！”

  一聲槍響突然傳出，打在了石壁上，前方突然出現(xiàn)四個荷蘭人，正小心翼翼過來。

  劉良臉色一變，連忙起身，拉著劉哲就往墻壁后面躲著。

  劉哲臉色慘白，低聲道：“天吶，還有四個漏網(wǎng)之魚?！?br />
  劉良道：“應(yīng)該是被福州守備軍堵住了，沒逃出去，他們…”

  說到這里，劉良呆住了。

  因為他看到墻壁后面，卷縮著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老人瞪著眼睛，發(fā)出憨笑之聲，顯然是個瘋子。

  “他會暴露我們！”

  劉哲急壞了，壓著聲音道：“趕緊撤。”

  劉良愣了一下，然后長長出了口氣。

  他看向自己的兒子，突然道：“兒子，你其實你說得對，我不如趙誠。”

  “但我不如他的地方，是我不如他會教人，他給周元灌輸?shù)闹R和觀念，是善良的、正義的、道德的。”

  “而我教你的，卻總是一些勾心斗角的東西。”

  “你爹以前，確實不是個好東西?！?br />
  劉哲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顫聲道：“爹，你別亂來啊，我說胡話的，我一點都不羨慕周元，我不要什么趙誠…”

  劉良道：“你爹，想教你一些，趙誠能教的東西?！?br />
  “不要！”

  劉哲連忙道：“爹，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只是說氣話，我糊涂了，我驕傲了，我得意了，我不傻了啊?！?br />
  “這只是個瘋老頭，他自己都是隨時要死的人了，就讓他死了又怎樣啊！”

  劉良按住了自己兒子的肩膀，沉聲道：“孩子，不要替別人決定生死，即使他是命運的受害者，即使他凄慘到明天就要死，但也輪不到其他人去決定他的生死?！?br />
  “你爹身上穿的是官服，哪怕是只是個縣丞，那他也是我的治下百姓，也是我的同胞?！?br />
  “你爹能教你的，只有這一點了，心懷正義，承擔(dān)責(zé)任，位卑未敢忘憂國啊！”

  他騰地站了起來，沖了出去，朝著另外的方向跑去。

  他大吼著：“洋雜1種，有本事你們就把老子殺了！”

  蒼老的身軀，瘋狂奔跑著，釋放著生命最后的力量。

  初升的陽光，照在了劉良的臉上。

  他笑了起來，他此生從未如此痛快過。

  他此生從未如此坦然地去面對陽光。

  槍響了。

  他倒了下去。

  右手抓著泥土，那不是他家鄉(xiāng)的味道，那卻也是他熟悉的芬芳。

  埋骨何須桑梓地?。?br />
  視線模糊，內(nèi)心顫抖著，劉哲攥緊了拳頭，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

  他看到了四個荷蘭人追過去了。

  這是逃命的最好機會了。

  他忍痛站了起來，轉(zhuǎn)頭就跑。

  跑了兩步之后，他猛然回頭，發(fā)現(xiàn)自己丟掉了什么。

  他慘笑兩聲，眼淚更加洶涌。

  卻毅然轉(zhuǎn)身，回頭一把背起了傻笑的老人，這老者如此沉重啊，他沒有丟下。

  “爹，你教的東西，兒子記住了?！?br />
  他步履艱難，但一直在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