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深夜。

  月兒依舊高懸。

  神京紫微宮，安靜得有些孤寂。

  燭光閃爍，昭景女皇放下了毛筆，揉了揉眼睛，緩緩站了起來。

  她呢喃道：“小莊，幾時了？”

  小莊站在她的身旁，低聲道：“陛下，丑時三刻了，早該睡了。”

  昭景女皇搖了搖頭，緩步朝門外走去。

  小莊連忙跟上，把衣袍給她披上。

  走到了院子里，呼吸著清冷的空氣，昭景女皇才輕輕道：“睡不著啊，煩心事太多了。”

  小莊笑道：“周元搗毀三大土司叛亂，鎮(zhèn)壓四川、貴州兩省，徹底解決了西南亂局，陛下應該高興才是?！?br />
  昭景女皇點頭道：“當然高興，西南局勢穩(wěn)住了，北方又沒了戰(zhàn)事，目前大晉差不多平穩(wěn)了，只剩下東南的部分島寇和海上了?！?br />
  “大晉，再也不是三年多前的大晉了?！?br />
  “這一切都是小師弟的功勞，他也從一個云州的贅婿，成了如今的一等國公?！?br />
  說到這里，她嘆息道：“可是…鎮(zhèn)壓西南兩省叛亂，也沒動用外省兵力，湖廣和云南的兵，也只是起到了威懾作用，逼迫安福滿不回貴陽府罷了…如此滔天功績啊，小莊…我該怎么辦？”

  小莊低頭笑道：“屬下不知道陛下在說什么。”

  昭景女皇道：“他已經是一等國公了，如今又立下如此奇功，我該怎么賞賜他？已經封無可封了啊。”

  小莊道：“這是國事，該陛下做主才是?！?br />
  昭景女皇呢喃道：“難道…我真的要封他為異姓王嗎？”

  小莊則是輕聲道：“宗室與勛貴，從前不服周元，但封狼居胥之后，他們都把周元當成漢之衛(wèi)霍，奉若神明，再無怨言了?！?br />
  “封王與否，也就是陛下一句話的事，沒人會反對?！?br />
  昭景女皇抬起頭，看向天空的明月。

  她沉默了很久，才沉聲說道：“封王而已，我給得起，也早已承諾過，愿意給他?！?br />
  “但之前在太廟那個賭，他贏了。”

  “按照賭約，我依舊是皇帝，但他卻是我的皇帝…我成傀儡了。”

  這件事小莊不敢說話，只是靜靜站著。

  昭景女皇滿臉不敢，攥著拳頭道：“我這么多年殫精竭慮，不是為了要做別人的傀儡的，哪怕那個人是小師弟。”

  “我還是希望，我能做主，給他榮寵即可?！?br />
  小莊低聲道：“陛下要對周元的家人動手了嗎？”

  昭景女皇搖頭道：“不至于，我還沒有那么喪心病狂，我只是想要贏他?！?br />
  “小莊，一個人擁有了民心，擁有了權力，擁有了軍隊，還能不覬覦皇權嗎？”

  “我給小師弟封王，他…萬一今后想做皇帝了呢？”

  “我相信他目前沒有這個野心，可他才二十出頭?。∧腥说搅巳畾q，三十出頭，野心最**的時候，會變的！”

  “他萬一變了，我豈不是就徹底沒法子了?！?br />
  說到這里，昭景女皇道：“我要爭取一下?！?br />
  “我要改制京營，把五軍營、三千營、神機營兵合一處，再分解為京營十二團營?！?br />
  “每一營不再設立左右哨、左右翼副都督，只設立一個大都督和一個副都督?！?br />
  “這樣可以增加官職，把京營分化為更多派系，做到削弱的目的，也可以適當安排我的人?！?br />
  小莊并未說話，只是輕輕嘆息。

  她很清楚，陛下對權術尤為精通，這種辦法或許早就想好了，此刻說出來，并不是為了商量，而是…她已經做出決定，甚至開始實施了。

  昭景女皇繼續(xù)道：“火器局的成立，本質上就意味著神機營應該成為歷史了，這樣的改革符合時代，也符合現下的需求?！?br />
  “福州寶船廠的任務要完成了，只要控制了那里，我就不怕小師弟?！?br />
  “他之前要我換了福建巡撫，我是換了，但換的是我更緊密的心腹?！?br />
  “我已經讓內廷司下令，讓新任福建巡撫強行奪下福州寶船廠，并控制了濠鏡的貿易大臣母女?！?br />
  “我要告訴小師弟，我還是那個昭景女皇，他還是那個寵臣，關系不變，也不能變。”

  說到這里，她才終于好受了一點，緩緩道：“明日早朝，封他為郡王?！?br />
  ……

  同樣是深夜。

  月兒同樣高懸。

  也是丑時三刻，沁水公主府四處戒嚴，繡樓中傳來一聲聲痛苦的喊叫。

  無數的女官聚集在這里，宮里的穩(wěn)婆們忙得滿頭是汗，繡樓外面站著五六個御醫(yī)，也是滿臉焦急。

  碧水公主靜靜看著房門，聽著里面的呼喊聲，小手不禁攥緊了絲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里面?zhèn)鱽砹饲咚鞲呖旱耐春簦o接著便是哇哇啼哭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