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蟲洞票上的酒漬
天剛蒙蒙亮,周丫踩著露水去后園摘菜,褲腳蹭過高粱稈時,帶下來片卷著的枯葉。葉心的蟲洞還留著昨夜的潮意,她正要隨手丟掉,指尖忽然觸到點硬物——是片半透明的蟲蛻,卡在洞眼里,薄得像層蟬翼。
“這玩意兒咋卡這么牢?”她捏著蟲蛻邊緣往外拽,沒想到一用力,蟲蛻順著葉紋裂開道細縫,露出里面裹著的小半截酒票。
酒票邊緣帶著鋸齒,是被蟲啃過的樣子,上面“半斤”兩個字只剩一半,墨跡被露水洇得發(fā)藍。周丫把蟲蛻和酒票往圍裙里一塞,往酒坊跑時,鞋跟帶起的泥點濺了滿褲腿。
“趙叔!你看這!”她把東西往柜臺上一放,氣息還沒喘勻,“蟲蛻里裹著酒票!”
趙鐵柱正用布擦著蟲票盒,聞言抬眼,夾起蟲蛻對著晨光看——蟲蛻的紋路和酒票上的高粱圖案竟嚴絲合縫,像天生長在一起?!斑@蟲夠能折騰的,還懂藏東西?!?br />
狗蛋湊過來,用指甲刮了刮蟲蛻上的白霜:“是酒香蟲的蛻,昨兒我還在酒壇縫里見著只活的,金閃閃的?!?br />
張大爺拄著拐杖進來,剛坐下就打了個噴嚏——他袖口沾著的花椒粉飄了起來。“昨兒埋的酒糟布袋沒封緊?”他指著柜臺底,“味兒躥得滿屋子都是。”
李木匠扛著塊新刨的木板從后院出來,木板上刻著淺槽:“給蟲票盒做個新底座,省得老晃?!彼沉搜酃衽_上的蟲蛻,“這玩意兒脆得很,小心別碰碎了。”
周丫把蟲蛻小心剝開,里面的酒票碎成了三瓣,最大的一塊上還能看清“丙戌年”三個字。“是三年前的票!”她翻出老賬冊比對,果然在丙戌年三月那頁,找到了對應的記錄:“王二欠酒半斤”。
“王二?是不是前村那個瘸腿的?”狗蛋撓撓頭,“他去年還來換過陳酒呢?!?br />
趙鐵柱捏著碎票拼湊:“蟲啃得真巧,剛好繞開了名字,卻把‘欠’字啃得只剩個‘人’旁。”他忽然笑了,“倒像是替王二遮丑似的?!?br />
張大爺用拐杖頭點了點賬冊:“王二那年遭了水災,家里糧倉沖了,欠的酒錢一直沒還。這蟲怕是聞著他身上的霉味,才??兴钠??!?br />
正說著,王二背著半袋紅薯從門口經(jīng)過,看見柜臺前的碎票,腳步頓了頓。“趙掌柜,我來換斤新酒?!彼鸭t薯放在地上,手在衣襟上蹭了蹭。
周丫趕緊把碎票往蟲票盒里塞,卻被王二看見了?!澳遣皇恰胰昵扒返木破??”他黝黑的臉漲得通紅,從懷里掏出個布包,“這里面是五斤紅薯干,抵當年的酒錢夠不?”
趙鐵柱沒接紅薯干,指著蟲票盒:“票在這兒呢,你自己拼拼看?!?br />
王二蹲下身,指尖撫過碎票上的蟲洞,忽然嘆了口氣:“那年頭難啊,不是有意賴賬……”他從布包里又摸出枚銅戒指,“這是我娘留下的,當給酒坊,算利息成不?”
狗蛋眼尖:“戒指內側有字!”
趙鐵柱接過戒指,借著晨光一看,內側刻著個“酒”字,邊緣磨得發(fā)亮?!斑@戒指比酒錢值錢,你還是留著。”他往壇子里舀了斤新酒,“紅薯干收下,賬清了。”
王二捧著酒壇,指腹在蟲票盒上敲了敲:“這蟲比人實在,還記著這筆賬呢?!?br />
午后日頭最烈時,酒坊的梁柱忽然“咔噠”響了聲。李木匠放下刨子抬頭:“怕是要下大雨?!痹捯魟偮?,窗外的風就卷著沙塵撲進來,蟲票盒里的碎票被吹得亂飄。
周丫趕緊去關窗,卻見張大爺正用拐杖把蟲票盒往柜臺里推?!皠e讓雨水濺著,”他說,“蟲洞見了水,字跡要暈。”
狗蛋忽然指著墻壁:“快看!蟲洞的影子!”
陽光被風吹得晃,蟲票盒上的洞眼在墻上投下的光斑忽大忽小,竟慢慢拼出個“酒”字的輪廓?!笆乔珊喜??”周丫數(shù)著光斑,“剛好七道,跟‘酒’字的筆畫數(shù)一樣!”
李木匠把新底座往盒底一扣:“不是巧合?!彼钢景迳系臏\槽,“我刻槽時特意對著蟲洞的位置,風一吹,影子就顯形了?!?br />
說話間,雨點“噼里啪啦”砸在屋頂,蟲票盒里的香葉被打濕,冒出股清苦的香氣。張大爺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里面是曬干的薄荷:“摻點這玩意兒,蟲就更不敢來了?!?br />
周丫把薄荷撒在盒里,忽然發(fā)現(xiàn)碎票的蟲洞邊緣在滲水,暈開的墨跡里竟藏著細小花紋——是高粱穗的圖案,之前被蟲啃得看不出來?!霸瓉砥鄙线€有這花樣!”
趙鐵柱翻出今年的新酒票比對,果然在角落找到個極小的高粱穗,不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袄掀钡幕硬卦谙x洞里,新票的倒明目張膽,”他笑了,“這叫一代比一代敞亮?”
雨停時,彩虹從渠水盡頭升起來,蟲票盒上的水珠折射著光,把“酒”字影子投在墻上,像鑲了層金邊。王二又回來了,手里拿著把鐮刀:“趙掌柜,我?guī)途品桓詈笤旱碾s草吧,就當謝你免了利息?!?br />
狗蛋舉著蟲蛻跑過來:“王二哥你看!這蛻上的紋路,跟你戒指內側的‘酒’字像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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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接過蟲蛻,對著彩虹看了半天,忽然往酒坊后院走:“雜草得趁早割,不然要纏上高粱稈了?!?br />
暮色漫進酒坊時,趙鐵柱在蟲票盒里添了樣新東西——王二留下的鐮刀,刀鞘上纏著半張新酒票,票上的蟲洞剛好套在刀柄的銅環(huán)上。
“這刀磨得真亮?!敝苎久肚剩巴醵缯f他爹以前是給酒坊收高粱的,這刀用了三十年了?!?br />
李木匠把蟲票盒的新底座擦了遍桐油,油光里能看見自己的影子:“這下穩(wěn)當了,再大的風也晃不了?!?br />
張大爺往盒里丟了顆干棗:“給蟲留個念想,省得它們惦記新票?!彼鋈豢人云饋?,從懷里摸出個小瓶,倒出粒藥丸吞下——那是用酒坊的蜂蜜和藥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