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個人像一座崩塌的山，從那張虎皮大椅上滑了下去。

  “大帥！”

  “軍醫(yī)！快傳軍醫(yī)?。　?br />
  帥帳之內(nèi)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李東樾跪在原地，看著那張陷入昏迷的蒼白的臉，整個人都懵了。

  他手心里，還死死攥著那枚剛剛被塞過來，滾燙的，象征著左翼軍先鋒將軍權(quán)力的虎符。

  可這虎符，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手心生疼，燙得他心里發(fā)慌。

  他成了將軍。

  可他的大帥倒下了。

  軍醫(yī)來了又走，走的時候，只是搖著頭，嘆著氣，什么話也沒說。

  帳內(nèi)的將領(lǐng)們，也一個個面色凝重地散了。

  只有韓征，在臨走前用一種帶著幾分怨毒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李東樾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說，這一切都怪你。

  夜深了。

  李東樾一個人，像一尊石像，守在帥帳外。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守在這里，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走。

  風(fēng)很大，吹得帳篷的帷幔呼呼作響，像一頭瀕死的野獸，在做著最后的哀鳴。

  他心里亂得很，像一團被貓抓過的麻線，怎么也理不清頭緒。

  就在這時，帳簾一挑，蘇御從里面走了出來。

  他的臉上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疲憊與哀傷，像是幾天幾夜沒合過眼。

  “進(jìn)去看看吧?！?br />
  蘇御對他說道：“義父他……可能想見你?！?br />
  李東樾跟著他，重新走進(jìn)了那頂熟悉的帳篷。

  這一次帳里很安靜。

  火盆已經(jīng)熄了，只有幾支殘燭，在風(fēng)里搖曳，在地上投下昏黃的光暈。

  蘇茂靜靜地躺在榻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呼吸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了。

  李東樾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疼得他喘不過氣。

  他快步走到另一處被隔開的小帳。

  蘇御正坐在案前，就著昏黃的燭光寫著什么。

  那是一封信。

  信紙是上好的澄心堂紙，還帶著淡淡的墨香。

  李東樾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

  那是京城里的小姐蘇枕雪最喜歡的紙。

  蘇御的字寫得很好。

  筆鋒遒勁，一筆一劃，都帶著一股沙場磨礪出的風(fēng)骨。

  “……北疆戰(zhàn)事已穩(wěn)，狄人倉皇北竄，不敢再犯。吾兒不必掛念，安心在京中待嫁即可。待為父蕩平北疆，便回京為你主婚……”

  李東樾看著那一行行字，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渾身發(fā)冷。

  這字跡，這語氣，分明是……

  “大帥他……”

  蘇御沒有停筆，只是淡淡地說道。

  “這些信我替義父寫了快一年了?！?br />
  李東樾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義父的病，不是一日兩日了。”

  “他的身子早就被掏空了，全憑著一口氣撐著?！?br />
  “撐著是不想讓遠(yuǎn)在京城的大小姐，替他這個當(dāng)?shù)膿?dān)心?！?br />
  蘇御終于放下了筆，他抬起頭，那雙一向溫潤的眼里，此刻布滿了血絲。

  他看著李東樾，聲音沙啞得像是在吞沙子。

  “暗河那一戰(zhàn)，他跟著去了?！?br />
  “他知道，那是他最后能為你做的事情了?！?br />
  “他是在用自己的命，為你鋪一條路，為整個北疆，博一個一線生機?！?br />
  “他把能給你的，都給你了?！?br />
  蘇御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鈍刀，一下，一下，割在李東樾的心上。

  “李東樾。”

  “準(zhǔn)備好吧?！?br />
  “我們的大帥，可能……撐不過今晚了?！?br />
  “從現(xiàn)在起?！?br />
  蘇御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北疆三十萬大軍的擔(dān)子，你我，要一起扛了?！?br />
  “為什么？”

  李東樾望著蘇御：“為什么……大帥會如此信任我？”

  蘇御闔上了眼。

  “因為你是雪兒舉薦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