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這個時代“合格”的權貴，自然而然地不會把下人多當人，有的是手段管束好。

  別說是贖買來的清倌人了，自己玩弄膩了的姬妾一樣可以隨手送出去。

  對金良臣來說根本沒有這樣的心理負擔，他只是認為趙輝沒理由不接受：都是姿色上乘的干凈人，真看不上了做奴婢也不難養(yǎng)。宴客時自帶一套樂班也有排面，將來還可以送出去做人情。

  金良臣只管花了大價錢送出手，趙輝要如何處置是他的事。

  可以很干脆地拒絕，但金良臣既然這樣做了，就說明他信奉的是關系不夠密切很難精誠合作。干脆拒絕了，后面就要另行尋找更合適的合作對象。

  對趙輝來說，這就是他在這大明憑身份、影響力可以變現的好處。

  往后回報金家、莊家，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本來就是一起薅大明的羊毛，又不是讓趙輝拿自己的錢還這個人情。

  現在夏荷更加主動地懇求，那春竹、秋蘭只是不知所措地啜泣，冬梅雖然神情黯淡卻是相對冷靜的。

  “聽你們這么說，你們四個倒都是不想在風塵里打滾的，想從良？”趙輝問那個冬梅。

  “淪落風塵，豈有善終？但即便被人贖作妾，做奴婢，在我們四人看來也比將來必須日復一日地接客要好?！倍纺槵F悲戚，“若不是這些年憑著苦練本事做清倌人也能幫樓里掙到了錢，我們豈能至今仍留著完璧之身？有了第一回，以后也就是一團爛肉，生不如死罷了?！?br />
  “這樣做，一般都是身價越來越高，名氣越來越大。以前沒有人想贖你們？”

  “自是有的，但樓里不愿?！倍房粗w輝，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們是到了這里才見到金公子。但據我所知，樓里一共只收了一百六十兩銀子，我們四人就一并被贖了。此前有人出三百兩銀子只贖夏荷一人，樓里也沒答應?！?br />
  趙輝臉色一變：“此言當真？”

  “因此公子若不愿留下我們，回去后都不知會如何?！倍菲嗳粦K笑，“公子擔心得有道理，那等權勢滔天的人物贖了我們獻給公子，所求應當不小。但我們姐妹卻是身不由己，只盼能討得公子歡心而已?！?br />
  趙輝雖然不知道行情，但這冬梅已經說了。

  像她們這種被青樓當做招牌來打照、吊人胃口的，已經可以稱得上名妓。視名氣和運氣而定，贖身的話都是百兩為單位甚至上千兩銀子。如果只算錢，這已經是五品官數年甚至更久的年薪。

  那是誰讓她們原先棲身的青樓低頭認下四十兩一個人的價碼？

  趙輝不再猶豫，當即讓鄭道昌帶著那老仆去附近莊家別墅找金良臣過來。

  見面之后趙輝就看著他不說話，金良臣訕訕道：“駙馬爺，可是那四女不如意？”

  眼下左右無他人，金良臣也換了稱呼。

  “我只問你。”趙輝盯著他，“你父親知道你只用花四十兩一個贖了這四人來獻給我嗎？”

  金良臣臉色微變，隨后彎腰：“駙馬爺真是明察秋毫，這么快就問清楚了。”

  “這又有什么難的？先不說清楚，忽然來這一手，我自然會問?！壁w輝沉著臉，“不論江堤一事還是將來合作之事，你金家本就給了我買那塊地的好處，實在不必還這樣殷勤，更不必拿身份去壓價贖人獻給我。你既然也不擔心被我問出來，那現在可以說了。別說是你父親封爵的事，這種忙我?guī)筒涣??！?br />
  “駙馬爺明鑒，是我大哥受人之托?！苯鹆汲祭鞯啬贸隽艘环庑?，“此處山居和老仆一人是金家心意，這四女卻是另外貴人的心意，我不過代勞。駙馬爺若不愿幫忙，我這就帶人走，大哥也好答復那貴人已經盡了心?！?br />
  趙輝凝重地拆了信，看完之后臉色微變。

  再看向金良臣時他只說道：“這樣的事他也讓你大哥幫著做，你們兄弟二人真是好分工啊。”

  金良臣苦笑著說道：“駙馬爺，家父只知忠君。但如今……情勢如此，家父也不得不做長遠打算?！?br />
  趙輝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長遠打算，那你們兄弟二人將來誰存誰亡？”

  “那就只能看命數了?！苯鹆汲紝λ蛄讼聛?，“這事是那貴人以流民匯聚、江浦諸衛(wèi)吃了虧的名義贈予大哥，大哥知他用意，推脫不得，只能答允試一試。駙馬爺身份超然，不僅將來高枕無憂，也最宜家父托付。盼駙馬爺將來能酌情援護一二，金家就感激不盡?！?br />
  趙輝臉上陰晴不定。

  信是金奉君寫的，說贖了這四人送給他的人是趙輝的侄女婿、西寧侯宋琥。他說宋琥派人送他這四女的，嘴里說的原因是流民匯聚到了江浦，應天衛(wèi)在內的諸衛(wèi)吃了虧。但江浦諸衛(wèi)所吃了虧，他只送給金奉君，當然是因為金家和他趙輝已經有交情。

  “這樣的事，金家也敢讓我做？”趙輝聲音冷冽，“你們金家就不怕來了這一出，我以后再不與你們有什么來往牽連？”

  “駙馬爺愿與我有私交，又有再邀我一同經營書行的美意，我才下定決心行險一試。若駙馬爺怪罪，自是我一力承擔。”

  金良臣跪著不起身，繼續(xù)說道：“但家父隨駕，總能知道一些消息。陛下雖震怒于流民一事，但既然已經應對妥當，陛下念及漢王一路北上苦勞也就不愿追究了。這這事另有他人所為，駙馬爺實則是幫了他，因此才有西寧侯這事。大哥說，實則無需駙馬爺做什么，他們只是感謝駙馬爺沒讓事情鬧大?！?br />
  “你知道這事是誰做的？”趙輝盯著他。

  “駙馬爺……”金良臣本想再隱一隱，但看到趙輝的眼神之后就低下了頭，“不是漢王，但與漢王脫不了干系。是……漢王世子……”

  趙輝深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