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盞青銅燈在甬道深處次第亮起，燈焰舔舐著青苔斑駁的巖壁。羅沖右手的混沌廚心突然震顫，掌紋間滲出星屑狀的鹽?！@是三日前煉化往生羹時(shí)殘存的魂鹽。他屈指彈起鹽粒，晶鹽觸及首盞椒圖燈的剎那，燈焰暴漲成三尺高的赤紅灶火。

  "滋啦——"

  灶火中浮現(xiàn)疤面漢子的虛影，他殘缺的左臂正架在青銅鼎上炙烤。油脂滴落的聲響里裹著北境方言的呼喝："羅小子，老子這條膀子腌了三十年，夠不夠格當(dāng)醒酒菜？"

  羅沖瞳孔中混沌燈焰驟亮，看清虛影背后的真相：疤臉每根筋肉都纏繞著青銅鎖鏈，鏈頭隱入燈芯深處。他并指劃開虛空，菌絲廚刀自袖中滑出，刀尖挑起的卻不是血肉，而是根根跳動(dòng)的火山巖椒。

  "老屠的烈魂椒..."羅沖耳畔響起五年前那個(gè)雪夜，疤臉用凍僵的手遞來酒囊時(shí)的渾話："辣子配燒刀，神仙也得飄。"菌絲廚刀突然軟化，纏住巖椒在燈焰中旋轉(zhuǎn)，火星濺在青銅鼎上烙出《焚心刀章》的功法紋路。

  燈焰突然轉(zhuǎn)青，疤臉虛影痛苦嘶吼。羅沖福至心靈，扯下腰間六眼蟾蜍毒囊，將毒液傾倒在功法紋路上。青煙騰起處，青銅鼎內(nèi)浮出琥珀色酒液，他抄起鐵勺舀酒潑向虛影，酒液觸及鎖鏈的瞬間，疤臉左臂突然炸成焦脆的辣子雞丁。

  "接著！"虛影消散前擲來半截青銅鎖。羅沖接住的剎那，混沌廚心突然倒轉(zhuǎn)，掌心浮現(xiàn)疤臉少年時(shí)的記憶：北境冰原上，那個(gè)偷學(xué)焚心刀被逐出師門的倔強(qiáng)少年，正用豁口菜刀肢解雪狼。

  第二盞蒲牢燈無風(fēng)自動(dòng)，燈焰凝成青衣女修的輪廓。她膝上焦尾琴的絲弦竟由龍筋制成，撥弦時(shí)帶起粘稠的血霧。羅沖鼻腔突然灌滿河鮮腥氣，七十二尾透明銀魚自血霧躍出，魚鰓開合間吐出《寒潭釣龍?jiān)E》的音律。

  "柳師姐的琴刀..."羅沖右腳踏出七星步，菌絲廚刀隨音律震顫。當(dāng)?shù)谄邆€(gè)音符炸響時(shí)，他旋身劈開虛空，刀氣斬?cái)嗟膮s不是琴弦，而是女修頸間纏繞的冰蠶絲——那蠶絲正將她的魂魄與燈芯縫合。

  女修虛影突然凝實(shí)，指尖冰弦刺向羅沖眉心。他張口吐出珍藏的千年醒魂姜片，姜汁在虛空凝成碧色盾牌。冰弦刺入盾牌的剎那，羅沖窺見燈芯深處的真相：寒潭底部的釣龍臺(tái)上，女修的本命釣竿正被師尊的菌絲侵蝕。

  "破！"菌絲廚刀刺入燈座，刀身裹挾的焚心辣意熔斷冰蠶絲。女修虛影消散前，焦尾琴炸成萬千冰錐，羅沖以混沌廚心為鼎，將冰錐熬成晶瑩的魚凍。凍體中央封存著半片青銅輪盤殘片，與老屠留下的鎖鏈缺口完美契合。

  第三盞睚眥燈焰突然暴漲，灰袍少年被釘在翡翠砧板上，雪花肉片正從傷口處翻卷脫落。羅沖的饕餮紋突然逆流，星河骨骼在右臂浮現(xiàn)《天工雕章》的紋路——這正是少年當(dāng)年手把手傳授的豆腐雕花技法。

  "小七的玲瓏心..."羅沖指尖星輝流轉(zhuǎn)，將飄落的肉片雕成七十二朵冰蓮。當(dāng)最后片蓮瓣嵌入燈座時(shí)，少年胸口突然浮出翡翠灶臺(tái)虛影，灶眼內(nèi)煅燒的竟是他的本命靈火。

  灰袍少年突然睜眼，瞳孔中跳動(dòng)著青銅菌絲："師兄可知，庖廚令上的裂紋要用同門血肉來補(bǔ)？"砧板下伸出萬千菌絲觸手，每根觸須頂端都長著羅沖熟悉的面孔。菌絲廚刀突然反噬，刀柄噬魂珠映出殘酷真相：當(dāng)年那場意外走火，竟是師尊借小七之手種下的蠱種。

  混沌廚心突然暴走，羅沖左掌插入自己胸膛，扯出三根跳動(dòng)的罪孽血管。血管在虛空編織成網(wǎng)，將菌絲觸手盡數(shù)兜住。他咬碎舌尖噴出精血，血珠在網(wǎng)中爆成焚心椒粉，灼得菌絲瘋狂扭動(dòng)。當(dāng)最后根觸手化作焦炭時(shí)，少年胸口灶臺(tái)炸裂，迸出的翡翠碎片拼成《解蠱膳方》殘頁。

  第四盞狴犴燈無火自燃，燈影中浮出師尊的冷笑。羅沖的饕餮紋突然刺痛，七十二道青銅鎖鏈自虛空射出，鏈頭竟是失蹤同伴們的本命廚具。蘇九娘的雙戟、趙老三的釣竿、疤臉的剔骨刀皆被菌絲侵蝕，戟刃上還粘著未干的血肉。

  "好徒兒，這桌百仙燴就差你的心肝了。"師尊的聲音從每件廚具中傳出。羅沖的混沌廚心突然停滯，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戟刃上分裂——左半身是玉化的食修圣人，右半身是纏繞罪孽的饕餮兇魔。

  菌絲廚刀自主飛旋，刀柄噬魂珠映出十萬食修被活祭的場景。羅沖暴喝一聲震碎珠體，飛濺的碎片中，七十二盞青銅燈同時(shí)熄滅。在絕對黑暗中，他清晰聽見自己心跳化作廚鼓，星河骨骼隨著鼓點(diǎn)生長出《混沌刀章》的全新紋路。

  當(dāng)?shù)谝豢|燈焰重新亮起時(shí)，羅沖的右臂已完全玉化。菌絲廚刀熔入星河骨骼，在掌心凝成三尺長的星髓刃。刃光掃過之處，青銅鎖鏈盡數(shù)斷裂，同伴們的本命廚具墜地重歸寂靜。他踏著鎖鏈殘骸走向燈陣核心，饕餮紋在背后凝成實(shí)質(zhì)，將最后盞未燃的螭吻燈吞入腹中。

  燈陣核心升起翡翠灶臺(tái)，臺(tái)面刻著十萬道菜譜組成的封印大陣。羅沖的混沌廚心突然離體，在灶眼處凝成跳動(dòng)的星火。當(dāng)他把收集的青銅殘片投入星火時(shí)，整個(gè)血煉禁地響起了開宴的編鐘聲——鐘聲里夾雜著同伴們真實(shí)的呼喊，正從蜂巢甬道的各個(gè)方位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