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雋文當即就起身。

  “陛下心系遠戍將士，臣雖不諳軍事，但愿獻出家中浮財，計有黃金三百兩，絹帛千匹，良田三百畝，以充軍資，略盡綿薄之力，助陛下早日發(fā)兵，接我安西，北庭忠烈歸國！”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

  李雋文是誰？他是陛下的生父！

  雖無顯赫官位，但其身份特殊，在此時站出來，意義非同小可。

  這不僅僅是捐錢，這更是一種姿態(tài)，更重要的是，這筆錢絕非小數(shù)目！

  黃金三百兩，絹帛千匹，良田三百畝，這幾乎是李雋文這等身份之人所能拿出的全部家當了！

  那還能怎么辦？那陛下親爹都表示支持陛下了他們不支持？

  “李公高義！心懷家國，堪為表率！臣愿捐俸祿半年，絹百匹，以資軍需！”

  “臣愿捐俸祿一年，并長安城外田莊兩處所出，盡數(shù)充作軍資！”

  “臣愿獻出家中存糧五百石！”

  “臣等愿捐！”

  “末將也愿！”

  一時間，殿內(nèi)群情踴躍，大臣們紛紛慷慨解囊，方才主張暫緩的幾位官員，此刻也是面紅耳赤，或是表示愿捐俸祿，或是承諾盡力籌措。

  李雋文對著殷靈毓眨眨眼。

  殷靈毓微妙而隱蔽的攤攤手。

  其實啊，她剛才只是打算和家里大人要錢……

  本來沒想著把臣子架火上烤的。

  但都給了，那不能不要。

  O^^O

  待到太極殿內(nèi)眾臣踴躍捐輸?shù)臒岢睗u漸平息，殷靈毓溫言嘉勉了眾人的忠義之舉，隨即宣布今日議事暫畢，眾卿可先行退下，著手各自負責的事務。

  文武百官躬身告退，殿內(nèi)很快空曠下來，唯獨角落里的史思明等降將，被內(nèi)侍客氣而堅定地“請”留了下來。

  幾人心中頓時咯噔一下，互相交換著惶恐不安的眼神。

  陛下單獨留下他們，是何用意？秋后算賬？還是……

  空曠的大殿只剩下他們與御座上的年輕帝王，空氣仿佛都凝滯了。

  史思明深吸一口氣，知道不能再等，必須主動表態(tài)，爭取那一線生機。

  他率先出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以頭觸地，泣聲道：“陛下！罪臣等自知罪孽深重，蒙陛下天恩，饒恕性命，已是感激不盡！如今朝廷欲復安西北庭，正是用人之際！罪臣等愿效犬馬之勞，甘為前驅(qū)，縱使肝腦涂地，亦要贖罪于萬一！”

  他身后幾名降將也連忙跟著跪下，紛紛表露心跡。

  “罪臣愿往！”

  “罪臣熟悉河北，范陽舊部，其中不乏善戰(zhàn)之輩，亦可挑選精銳，隨軍西征！”

  “為表忠心，罪臣……罪臣愿將家眷盡數(shù)留在長安，以為人質(zhì)！絕無二心！”

  主動提出留下家眷，是亂世中降將慣用的，也是最直白的表忠方式。

  他們心知肚明，僅憑空口白話，絕難取信于君，將家眷留在長安為質(zhì)，是向皇帝表明，自己的身家性命皆在君主掌控之中，絕不敢再有異動。

  然而，殷靈毓的反應卻出乎他們的意料。

  少女只是走下御座，低頭打量著他們，然后搖搖頭。

  “不必了?！?br />
  什么？

  史思明等人猛地抬頭，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陛下竟然……不要他們留家眷為人質(zhì)？

  殷靈毓淡淡道：“朕既然欲用你們?yōu)閷ⅲ惝斝拍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治國安邦，馭將統(tǒng)兵，若只靠挾持家小以求忠誠，非但落了下乘，亦非長久之道?！?br />
  “朕相信，諸位將軍是聰明人，當知何為大勢所趨，何為利國利己?！?br />
  實際上，殷靈毓只是并不相信，對于他們而言，家眷就能徹底拴住他們。

  妻子沒了，再娶就是了。

  兒女沒了，再生就是了。

  所以，還不如不留，以示信任。

  信任，是成本最低的馭下之術。

  而約束他們的真正辦法，是制度。

  但這些叛將并不知曉殷靈毓的打算，一個個眼淚汪汪的。

  “陛下！”

  史思明喉頭哽咽，重重叩首，一時語塞，萬千情緒堵在胸口，化作滾燙的熱流涌向眼眶。

  其他降將亦是心潮澎湃，他們習慣了被猜忌，被提防，這份信任，比任何枷鎖都更沉重。

  殷靈毓緊接著話鋒一轉(zhuǎn)，語氣依舊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然，軍國大事非兒戲，安西，北庭路途遙遠，情勢復雜，需精兵強將，亦需如臂使指?！?br />
  “史將軍，你熟悉河北，范陽舊部，朕便命你從舊部及降卒中，遴選三千熟悉西域地理，耐苦戰(zhàn)，愿往者，充作先鋒斥候及向?qū)?，但此部不獨立成軍，而是打散編入郭子儀元帥親率的西征主力之中，受其直接節(jié)制?！?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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