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王家堂叔自己心里也直打鼓。

  他從前是崔乾佑的部下，見過震天雷的威力，那玩意兒可不是尋常弓弩，只是他運(yùn)道好，沒死沒殘。

  可對面好像還出了新玩意兒呢！

  而且，除了這個，更讓他不安的，是唐軍那邊，皇帝親自給傷兵包扎，承諾“與將士同在”。

  而他們這邊呢？

  驅(qū)民填壕，克扣糧餉，動輒鞭撻……

  他說不出這到底哪里可怕，但就連他這樣還有些待遇的小官也覺得，這仗，打得越來越?jīng)]意思了。

  最后只能道：“聽叔的，到時候打起來了，機(jī)靈點(diǎn)，別沖太前，但也別落最后……”

  唉，這叫什么日子！

  另一處營地里，幾個來自河北，被裹挾入伍的士兵圍坐在篝火旁，沉默不語。

  其中一個年輕點(diǎn)的突然道：“我聽說……顏真卿將軍在河北打回來了，咱們老家……興許已經(jīng)太平了?！?br />
  “太平？”另一個年紀(jì)大些的苦笑：“咱們在這兒跟王師打仗，老家太平了又有啥用？能回去了嗎？就算能，家里爹娘也不知是死是活……”

  “要是……要是能跑……”

  有人怯生生的提議，但立刻被其他人用眼神制止了，叛軍的督戰(zhàn)隊(duì)可不是吃素的，抓住逃兵，當(dāng)場格殺。

  原屬范陽軍的老兵也低聲開口。

  “聽說對面……是唐朝的新皇帝親自帶兵打仗，坐鎮(zhèn)睢陽。”

  他們中的許多人，當(dāng)初跟著安祿山起兵，或是被裹挾，或是為了富貴，可仗打到這個份上，看著身邊熟悉的人一個個倒下，家鄉(xiāng)傳來的消息也越來越糟，最初的狂熱早已冷卻，只剩下疲憊和茫然。

  如今要去攻打有皇帝親自守衛(wèi)的城池，心里更是五味雜陳。

  氣氛頓時更加沉悶。

  另一邊，一支風(fēng)塵仆仆的軍隊(duì)，正避開叛軍主力的視線，悄無聲息的穿梭在山林之中。

  按照預(yù)案，叛軍若大規(guī)模集結(jié)，無法再見縫插針的騷擾，破壞，李光弼便可功成身退，去尋郭子儀匯合，并伺機(jī)而動，對叛軍包抄斷其后路，或南下支援睢陽。

  這其中分寸，李光弼總還是能把握住的。

  從前雖然也是不少兵馬回援，可沒有現(xiàn)在這營寨連綿數(shù)十里，旌旗蔽日的駭人架勢，再加上他手里的震天雷再是省著用也不多了，李光弼當(dāng)然是戰(zhàn)略性轉(zhuǎn)移了。

  一路疾馳，郭子儀的大軍正駐扎在魏郡，雙方的斥候驗(yàn)明身份，遞了消息，將李光弼的手下軍士引下去休息，將李光弼及其親兵引入城中接風(fēng)洗塵。

  李光弼稍事休息，卸甲把自己洗刷干凈，再叫外面遞上來一桌扎實(shí)的飯菜，狼吞虎咽一番，便去尋郭子儀等人。

  臨時充作帥府的郡守衙門內(nèi)，燭火通明，李光弼剛一邁進(jìn)屋，郭子儀便迎上來，用力一拍李光弼的肩膀。

  “好！光弼兄，你這趟洛陽之行，攪得好！攪得安祿山那胡狗心驚肉跳，不得不將河北，睢陽的兵力回抽！”

  “若非你牽制了大量叛軍，我與顏公在河北的收復(fù)之戰(zhàn)，絕不會如此順利！”

  李光弼雖說疲累，可心情卻舒暢喜悅，道：“子儀兄謬贊了。皆是陛下戰(zhàn)略得當(dāng)，再者那震天雷確是利器，每每出擊，叛軍皆以為神罰，未戰(zhàn)先怯?！?br />
  “只是如今河北局勢初定，叛軍主力正被陛下吸引，欲聚而攻睢陽，我等下一步該如何行動？陛下身處險地，我心實(shí)在難安！”

  顏真卿在一旁頷首：“郭帥，李帥，陛下以萬金之軀親赴睢陽，乃驚天動地之舉，如今四方援軍皆被陛下調(diào)動，睢陽已成天下焦點(diǎn)，安祿山絕不會坐視陛下在睢陽站穩(wěn)腳跟，必傾力而攻，我等必須盡快南下，策應(yīng)陛下?！?br />
  他本就是忠直愛國之人，早便敬佩這位小殿下孤身守住長安，后來自己也為她麾下的郭子儀所救，自然不可能不愿認(rèn)其為主。

  而且，他這兒還有個在被郭子儀救了，不必再守城之后，天天在他耳朵邊求他幫殷靈毓的大惹禍精呢！

  就算沒有王維站臺，他顏真卿也不會懷疑殷靈毓的血脈的！因?yàn)樗佌媲涞哪赣H！也姓殷??！

  李雋文的母親，是他母親的妹妹，顏真卿自然也得知許多內(nèi)幕消息，包括殷靈毓這個不能被承認(rèn)的孩子。

  從前母親還因?yàn)樾奶蹮o辜的小孩子，也喜歡李雋文這個后輩，而往出給過私房首飾，他還往里塞了套文房四寶來著。

  戰(zhàn)亂時，李雋文正在顏真卿這里，給他和嬸嬸帶了禮物，正在暫住，這下子沒法兒趕回長安，于是只能在顏真卿手下暫時干起了活。

  李雋文做得不錯，人雖然軟了些，但也是有骨氣的，可動不動就要背著人默默流淚，叫顏真卿又無奈又不好說什么。

  畢竟人家孩子還在長安不是？

  結(jié)果就一路聽著這孩子越來越爭氣然后成了陛下了！

  顏真卿這話讓郭子儀重重點(diǎn)頭，沉聲道：“二位所言極是！陛下此招，看似行險，實(shí)則是將叛軍主力吸引至一處，為我等創(chuàng)造了分割殲敵的良機(jī)！安祿山若敢親征睢陽，其洛陽必然空虛！”

  幾人紛紛圍坐下來，對著顏真卿提供的河北河南的地圖，商量作戰(zhàn)計(jì)劃。

  最終，郭子儀做出決斷。

  “洛陽現(xiàn)在還在整兵，雖然糧草輜重極多，但我等碰不得，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