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血海深仇(十三)
可一旦想到要割舍這段感情,從此與宇文述學涇渭分明,葉隨風便覺痛苦得好似窒息一般。處在懵懵懂懂時的她,無法給這種感情下一個明確的定義,她只知道自己很不舍,很不愿,不想就這么作別,不想就這么毫無瓜葛。
誰也不明白她此刻的糾結與無助,像是孤獨地墜入了深海,無人知曉。
她緊緊地揪著衣前襟,小聲的、短促地喘息著,卻還是無法排擠內心脹滿的負面情緒。
她跌跌撞撞地撲向桌子,趴伏在桌面上,心里軟弱得如同棉花。人在軟弱無助的時候往往就會想到依賴。像是涼月孤獨地懸在天邊,她孤獨在身處異世,真可謂是“煢煢孑立,形影相吊”了,無依無靠,無從發(fā)泄,便又想著依賴自己的特殊能力了。
她其實越來越不愿意使用這原本就不應該出現(xiàn)的能力,細細數(shù)來,這種能力給自己帶來的除了失望,就是絕望。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窺探同尤亦寒的結果,除了一浪高過一浪的冰涼將她從頭澆到尾,再無其他。
如果一項能力,給人帶來的不是幸福與希望,要之何用?可它突如其來的到來,卻始終賴著不肯走。它終于盼到了葉隨風脆弱、心智不堅定的時候,它被冷待了許久之后,終于又被想了起來。
葉隨風需要一個答案。
既然她自己無法抉擇,那便讓事實讓她清醒起來。
她長吁一口氣,像是洗臉似的、快速地搓了搓臉,找回自己的專注力。
她像是要許愿一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將雙手合十,十分虔誠的模樣。
將雜念和情緒全部摒除,讓頭腦像是冰一樣干凈澄澈和冷靜。
嘴中默默叨念著宇文述學的名字,他清冷的樣貌很快地便在冰面上浮現(xiàn)出來。在宇文述學旁邊,她聊添數(shù)筆,又將自己的模樣印畫其上。
在他們二人的冰畫并排而立的時候,葉隨風的心中突然忐忑起來,腦中的畫面驀然抖動閃現(xiàn)了幾下。葉隨風連忙屏息凝神,用盡全力地只是去想著他們兩人的面容。
當念力足夠強大的時候,腦中晶瑩剔透驟然粉碎,一副全黑的圖景取而代之。
開始了。
葉隨風更加的全神貫注,心無旁騖,全心全意地去感知畫面所要呈現(xiàn)跟表達的內容。
可即便她再如何凝注心神,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
但這漆黑卻不是一副靜止的畫面,細細感知,畫中有什么正在涌動,如同滔滔大河奔涌入海。只是這些重要的內容全部都好似身披黑色的夜行衣,隱匿在無星無月、無燈也無火的深夜之中,只能感覺有什么在一直地跳動,卻什么也看不清楚。
豆大的汗珠在葉隨風的額頭萌出,滾到眼睫上,壓彎了眼睫毛,“吧嗒”墜落在桌面上,凝匯成一灣秋水。
眼睛陷入了無垠地黑暗,宛如失去了光明??啥鋮s是越發(fā)的靈敏起來,嘈雜的環(huán)境音立體環(huán)繞,可除了紛亂與吵鬧,也沒有其他更重要的信息。
就在葉隨風泄了氣,準備結束睜眼的時候,眼睫微微閃出一道細縫,泄露了些許的光亮進來。耳畔環(huán)繞著的高分貝噪聲登時降低了,那清泠如玉擊的聲音直擊耳膜。
“走?。。】熳撸。?!不要再回來!??!”
一聲聲嘶力竭的嘶吼,將全部的畫面都震碎,預測就在震撼之中收尾。
這一句穿云裂石的言語,像是一個驚天巨雷,在葉隨風的耳畔炸響。
聲音是宇文述學的,向來溫和如春的他鮮少會有這樣激昂的吼聲。
高亢的背后是哀慟與絕望,短短的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和著血與淚爆發(fā)而出。
以至于畫面和聲音已經(jīng)停滯了很久,葉隨風還沒法子從預測的震驚之中復蘇過來。
這個聲音,不像是對她厭棄到了極點的決絕之語,倒像是走投無路之后一縷發(fā)絲懸著的千鈞之力。
她徐徐地睜開眼,眼瞼打開的同時,眼淚也決堤而出。
沒有始末的一個片段,卻給她帶來了無法言語的悲涼。
她簡直想要立即再進行一次預測,可渾身顫抖得像是打開了震動模式,更何況技能需要冷卻,兩次預測之間須得間隔七天。即便能夠即使進行再一次的預測,她也沒有勇氣去直面冰冷又血淋淋的現(xiàn)實。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才會導致這樣的局面?
宇文述學的那一聲嘶吼,一遍遍地在她耳畔回響,余音繞梁,三日不絕。每一次響徹,都像是在她的心尖上割上一道永不愈合的傷口。
好像真的有血在零零落落地滴答,天在頭頂旋轉,地在腳下?lián)u擺,冰冷像是夏日里瘋長的野草,在她荒蕪的身體里肆虐。
淚水與汗水交織成一條蜿蜒的小河,順著桌邊串串碎落在地面。
頭腦喪失了思考的能力,空洞地只剩下一句“不要再回來”。
讀書時,讀到悲劇收尾的劇情,有時候會幾天幾夜乃至個把個月都患得患失得難以紓解??勺x到是自己的結局,這已經(jīng)不是如何走出來的問題了。
就如同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結局必然是死亡,知道每一份感情的結局也注定是分離。可每一個人都希望的是壽終正寢,是白頭偕老之后含笑分別??扇绻^早的便知道事與愿違,又要如何去接受呢?
滌蕩在層層悲傷之中的,還有懊惱與追悔。
不該提前打開那道結局之門,不該在書只看了個開始就翻到最后看結局,讓余下的篇章都仿佛黯然無光。
對于葉隨風而言,痛苦與悲傷,失意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