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多事之秋
下午的時候,葉隨風接到了療養(yǎng)院打來的電話。
電話傳來的消息是讓人吃驚卻又在意料之中的。
謝龍翔去世了。
葉隨風捏著電話,內心中宛如歷經(jīng)一場臺風過境,狂風席卷,一片狼藉。
有幾次,她已經(jīng)翻開了電話簿,零星的幾個聯(lián)系人甚至還撐不滿一頁?!八脑隆眱蓚€字出現(xiàn)在屏幕的當中間,格外的醒目。
她的手指在這個名字上方凌空點了數(shù)十下,卻始終沒有讓手指觸到屏幕。
究竟怎么樣做,才是對她最好的?
告訴揚清和,她又會陷入長久難以自拔的悲傷之中。
不告訴她,似乎又是一件永久的憾事。
葉隨風兀自陷入兩難之中,可世間又豈得兩全之法呢?
幾經(jīng)躊躇,葉隨風還是默默地摁滅了手機,她選擇遵從謝龍翔自己的意愿。
于是獨自一個人去了療養(yǎng)院。
鮮活的生命,變成了一張白布遮蓋的冰冷身體。冷冷清清的,連一個像樣的后事都沒有,草草地安置了,在家人的歡欣期待中來到這個世界,卻又在孤獨凄清中黯然離去。
葉隨風站在走廊,遙遙地望著謝龍翔的遺體。
一旁的工作人員大概把她當做了謝龍翔的女朋友,上前寬慰道:“小姑娘,莫要傷心了,他這樣……也能少遭點罪……你若是太傷心難過,他在那個世界也不能安心的。”
葉隨風凄婉地一笑,“您誤會了……我跟他……其實沒有多熟,我只是幫他一個忙……僅此而已?!?br />
結果,來送他最后一程的人,只有自己這個算不上朋友的“陌生人”。
車禍的肇事司機賠償?shù)娜f塊錢,剛好能操辦個最草率的后事。葉隨風跑前忙后地都辦妥了之后,去了一趟謝母的房間。
謝母的情形比剛來的時候還要糟糕一些,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自己的年紀,也不記得自己還有一個兒子。
她始終處在精神混沌的狀態(tài)之下,卻不似在酒店大堂時那樣歇斯底里。她似乎把自己當做一個云英未嫁的嬌俏女孩,生著皺紋的眼角卻當真流露出幾分少女般的嬌憨。
心是純凈的,眼神是澄澈的,情懷便能將年紀遮蓋住。
謝母根本也不記得葉隨風是何許人,見她倚在門邊,笑著招手讓她進來陪自己玩,儼然將自己當成了她的同齡人。
葉隨風目中水光漾漾,對著謝母展露出笑容。
這樣對謝母而言,何嘗不是個最好的結果呢?
出了療養(yǎng)院,走在大街上,葉隨風感覺總是有一塊陰云是罩在自己頭頂上的,抬眼前后望去皆是秋高氣爽,碧空如洗,惟有她頭頂之上方寸之地,幾片烏云聚成一簇。
現(xiàn)世實在太過沉郁壓抑,葉隨風也沒回到學校,而是徑直回了家,呆呆地守著時鐘靠時間,等著九點一到,也不顧大銘那邊正是更深夜闌,便是毫不猶豫地任金光將她恣意拋擲。
放空自己的葉隨風,在大銘的幽谷,仰面朝天地看了半宿的星空。
這里便猶如世外桃源一般,安寧、自由。葉隨風終于也能理解了為什么高人都喜歡避世隱居,看慣了紛紛擾擾的雙眼,亟需優(yōu)美恬靜的風景來濯洗。
待到天光大亮,葉隨風等了老一會兒也不見來這兒“名為練功,實則偷睡”的宇文述學。她站起身來,拍打了拍打后背脊梁沾上的草屑,既然等不來人,就只好去找他了。
路過風香居時,見掌柜的站在門口,笑得過于燦爛。
“葉姑娘是來找順少爺?shù)膯??他正在二樓的隔間,需要小人引姑娘前去嗎?”
這掌柜的一雙銳目,就像是能洞察人心一般。
葉隨風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莫不是她的臉上寫著“要找宇文述學”幾個大字?怎么這掌柜的一瞅著她,就確定了自己的意圖,剛剛自己好像并不是朝著風香居來的吧?
葉隨風對著掌柜的搖了搖手,“不用了,我知道他的房間在哪兒,就不要勞煩您了?!?br />
時辰尚早,風香居應當也是才剛剛打開門做生意,幾個伙計都還在忙著擦桌子、燒開水,一樓大廳和二樓雅室都是空空蕩蕩,還沒有迎來客人。
葉隨風徑直走向了最深處的隔間,她站在門口連著敲了幾下都沒得到回應。
沒在么?可是掌柜的明明說他在的,總不可能掌柜的守著門都沒看見他離開吧。
說不定是睡著了。
葉隨風這么想著,便拉開了門,悄悄地走了進去。
隔間內空無一人,可桌上的一杯茶水還冒著氤氳熱氣。
大概是去洗手間了吧,葉隨風不以為意地想著,自己走到桌前,取了一個沒用過的杯具斟了一杯熱茶。
她百無聊賴地等了很久,等到茶水不再冒氣,變得冰涼。她這才心里起了疑,都這么長時間了,照理說應該是什么都解決完了,可仍是不見宇文述學露面。
葉隨風起身抻了抻久坐有些僵硬的身子,無意間瞥見了桌后的一排書架。剛才她就看著這排架子莫名的眼熟,現(xiàn)在才想起這架子跟宇文述學書房里的架子幾乎是一模一樣,連上面的陳設布局也是大同小異。
她無聊地上前拉動這排書架,果不其然也是一道折疊門。門開后依舊也是一排狹窄架子,上面擱著各種瓶瓶罐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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