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了很久，軀體走到了一條路邊，郝帥旗卻沒有感覺到意識的消散，這種縹緲又真實的存在感，令其很是恍惚。

  “額……我怎么還沒死？”

  眼前的這條路橫在面前，最終軀體選擇了向著左邊行走，郝帥旗心中猜測，是向著他來時的方向前進(jìn)的。

  “嗐，隨便他吧，反正都是幻覺，走到哪里是哪里吧。”

  這一路走著，順著視線，郝帥旗看到了令其很是震驚的畫面。

  道路兩側(cè)有著很多失控落下的車輛，干燥的血跡在地上變得很是烏黑，而其中摻雜的骨骼肉塊，證明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

  “我去，雖然說是幻覺，不過也太真實了吧？雖然只看到一眼，但剛剛那里掛在車上的，好像是一塊頭皮？”

  走著走著，郝帥旗終于開始相信，自己并不是在水上瀕死，這一切好像都是真的，只是自己沒辦法奪回身體而已。

  “這樣的話可就完蛋了，我這是在朝著感染區(qū)走，再這么走下去肯定會被吃掉的，等等！我的臉！我……”

  不明就里之間，這具軀體奔跑了起來，剛剛那一瞬間，郝帥旗感覺自己像是被某種力量擊中了一般，突然加速的軀體如同載具，他甚至有一種暈車的感覺。

  “我去！怎么突然跑起來了？”

  這副身體跑得異常之快，視線都有些模糊，左右變成了一道道高速向后的線條，郝帥旗如同一個馬夫，用盡力氣想要拽住一匹失控的馬，但似乎完全沒有作用，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

  “我去！好難受！慢點兒！”

  由于看不清周邊的情況，郝帥旗開始有些恐懼，四周似乎能聽到一些異動，他感覺自己如同跑入了狼群領(lǐng)地的一只羔羊。

  “不行！再這么下去，肯定有危險！得趕緊！”

  趕緊……趕緊做什么呢？

  郝帥旗用盡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卻也是毫無辦法剎車，當(dāng)速度開始緩和，眼前的一幕又再次沖擊著郝帥旗。

  眼前是一座不小的鄉(xiāng)鎮(zhèn)，自己正俯瞰著它，它燃燒著，濃煙滾滾，霧氣已經(jīng)完全散去，但它的邊緣卻很潮濕的樣子，如同在哭泣。

  “這里是哪兒？發(fā)生了什么？這把火看起來不像是老百姓干的?！?br />
  就在郝帥旗詫異間，身邊響起了腳步聲，他嘗試屏住呼吸控制身體移動，卻只能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當(dāng)軀體不受控制地轉(zhuǎn)頭，一張喪尸的臉?biāo)查g令郝帥旗感覺自己只差暈厥了過去。

  這喪尸的臉失去了左邊臉頰，剩下的一塊皮肉軟塌塌地掛在骨骼上，眼神里是某種渴望，嘴角上揚(yáng)著，人類任何恐怖電影里的畫面，都沒有比如此近距離地看到這張臉讓人感到滲人。

  “完！完蛋了！”

  郝帥旗不敢去想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情，自己那沒辦法控制的軀體，一定會被喪尸啃食殆盡，這個時候，他無比想要用這副身體拿起武器，如同在橋上一樣，揮刀斬殺，但此刻的他，只能就這么站著，站著……

  “怎么會？難道……”

  身旁的喪尸沒有攻擊自己，隨著視線偏移，郝帥旗看到，自己的身邊多了至少七八只喪尸。

  “我……”

  郝帥旗其實已經(jīng)明白了大概的情況，但卻不想承認(rèn)。

  身份認(rèn)同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很久以前，東國的朝代亡國，一個人在前朝是個書生，這個朝代起來依舊是個書生，在沒有背叛和出賣過自己祖國的前提下，道德上其實沒有太大的問題。

  但就是有人，哪怕只是一個白丁，他們有魄力選擇自戕，不茍活于異族統(tǒng)治的下的國土，沒勇氣自殺的選擇做“遺民、山人”，就是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和當(dāng)下政府的從屬關(guān)系，不接受自己本朝人的身份，例如明末大漢奸的弟弟，將自己老母接到帶頂?shù)拇瞎B(yǎng)，自言：

  “我上不頂爾朝天，下不踩爾朝地?！?br />
  這其實就是一個身份認(rèn)同的問題，在古代，就是文化認(rèn)同，哪怕事情到了眼前，也很難短時間內(nèi)轉(zhuǎn)變自己的身份認(rèn)同，那些人認(rèn)為自己是唐人，是漢人，如何能成為蠻夷之國的人呢？

  而郝帥旗此時，面對的身份認(rèn)同問題遠(yuǎn)遠(yuǎn)要嚴(yán)重于文化認(rèn)同，這個問題令其很是惶恐不安，那就是自己，是人還是喪尸！

  “不！不！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這……這不科學(xué)！怎么能這樣呢？”

  做了幾十年的人，人類的痛苦、善良、掙扎、遺憾、美好、偏執(zhí)、無奈……這些都實打?qū)嵏惺苓^無數(shù)次，又怎么能接受自己成了一個與豬狗等動物無異的物種？不！不能這么說，這是對豬狗的侮辱！

  “我？我難道真的變成了怪物？可……這不應(yīng)該呀！”

  命運(yùn)沒有給郝帥旗多少糾結(jié)與痛苦的時間，這幫喪尸開始奔跑，向著更遠(yuǎn)處的城市，這個過程中，卷起無數(shù)的血腥氣。

  “我！為什么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喪尸電影里不是說被感染后就不是自己了嗎？不是就死了嗎？可這該死到令人窒息的感覺！分明在告訴我！我存在！”

  身在軀殼之內(nèi)，郝帥旗直觀地感受到了喪尸速度之恐怖，面前的兩只渾身是血，沿途卻能卷起一陣旋風(fēng)，而自己這具軀體也和以往不善長跑的自己完全不一樣，大有風(fēng)卷殘云之勢。

  “夠了！你快停下！”

  軀體沒有任何回復(fù)，大笑聲此起彼伏。

  這個時候，郝帥旗終于發(fā)現(xiàn)了規(guī)律，自己能看見，能聽到，能聞到，和真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