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br />
  李清文微垂眼眸，目光落在昭昭扶刀的手上。

  骨節(jié)筋脈的顫動總會暴露一個人的情緒。

  “姑娘何曾見過我？”

  “去年中秋大人趕來王府傳信，一到前門，馬就累死了。”手上的創(chuàng)帛散開了，昭昭重新纏：“那匹馬是我領(lǐng)人去埋的?！?br />
  “如此有緣?！崩钋逦囊桓遍e話家常的語氣，不帶半分敵意，“姑娘在府里擔什么職？”

  “未擔職?！闭颜训溃叭珣{姐姐是二管家，在府里混日子罷了。”

  二管家？

  李清文記性極好，用心也巧，搭上江尚書后迅速摸清了人情脈絡(luò)，再旁枝末節(jié)的他都不會忘，其中自然也包括寧王府上下。

  隱約記得二管家姓袁名真，其父兄戰(zhàn)功赫赫，隨寧王征戰(zhàn)至死。

  “失敬，原來是忠烈之后，難怪有這身氣度?！崩钋逦牡溃安恢媚镌诩抑行袔?？”

  “行三?！?br />
  “如此說來，”李清文笑，幽深的眼眸銜住昭昭：“下官知道您是哪位了?！?br />
  言語間已到落腳的客棧，不太大的店面，幾叢紅燈照著半朽的門匾。

  半夜子時，客都走光了。小二正收拾關(guān)門，見烏泱泱一伙人涌到門前，其中有官還有兵，登時嚇得臉色煞白，哆嗦道：“官爺，咱這兒經(jīng)營的都是正經(jīng)買賣……”

  這是把他們當成敲竹杠的兵痞子了。

  昭昭掏出銀袋放在柜上，指著身后的學生們說：“勞煩收拾些干凈屋子，再弄點熱乎飯菜，讓他們好好住下?！庇謴男渲谢鲅琅?，“賬記著，半月后我來結(jié)。”

  小二看清牌子，心中肅然起敬，忙張羅學生們住下，又告知掌柜有貴人大駕。

  掌柜一聽是寧王府的人，連忙跑來前堂對昭昭拱了拱手，非要將那袋銀子還回去：

  “不勞貴府破費！王爺在前線浴血殺敵，這些學生進京又是為國效力，小店雖然簡陋，供這些少年人半月吃住還是行的……”

  昭昭緩聲勸說，掌柜始終不肯領(lǐng)受。

  推推讓讓的，李清文冷笑一聲，走出門外，隨便找了個面容青澀的侍衛(wèi)，塞上幾塊銀子：“小哥，里頭主事那位是誰？”

  小侍衛(wèi)握著錢，沒敢往兜里收，頗奇怪道：“大人問這個作甚？”

  李清文滴水不漏：“你們要回去向世子爺復命，我不也得向江尚書復命？”

  小侍衛(wèi)這才收了錢：“是咱家袁三姑娘?！?br />
  “小哥莫不是在說笑？”

  李清文微笑：“袁家滿門忠烈，我大抵還是聽說過些內(nèi)情的。到這代只留下兩個姑娘，一個姓袁名真，一個姓袁名月，行三的小姐倒是有過，但十幾年前就已落水而亡……”

  透過窗縫，他瞥了眼昭昭的背影：“眼前這位袁三姑娘，難道是陰曹地府爬出來的鬼嗎?！?br />
  “李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小侍衛(wèi)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三姑娘落水是不假，但被下游百姓撈起，并未喪命。等長大些，養(yǎng)父母才發(fā)覺她身上有信物，一路按圖索驥，將人送還王府領(lǐng)賞了?！?br />
  李清文挑起眉：“那為何從未聽說過？”

  “姑娘家流落在外，又不是甚么光彩事，外人哪會曉得？”

  小侍衛(wèi)嘆了口氣：“再就是，她人雖回來了，但在外七八年，苦日子過多了，養(yǎng)出一副孤僻怪異的性子。平時不太愛說話，只待在郡主左右……我家郡主那個身子，您是知道的，深居簡出，連帶著她也不往外走動。您到何處去聽說？”

  小侍衛(wèi)這番話說得流利合理，倒不是他未卜先知李清文有此一問，而是早在修寧決定帶昭昭進京時，就安排好了她的身份。

  李清文細細審思，從頭到尾并無差錯，唯一詭異之處，便是這位袁三姑娘和他鎖在家里的窈娘長了極其相像的臉。

  他記得窈娘有個女兒，卻沒見過。只知是個半大丫頭，被窈娘夸得天上有地上無，是人間最乖巧懂事的孩子，誰當她后爹都是撿了寶。

  受雇的索命門復命時提過一嘴，說是已經(jīng)料理妥帖，保證絕無后患。

  當真嗎？李清文眸色森然。

  昭昭邁出客棧時，李清文才走不久。

  她注視那道身影消失在街角，侍衛(wèi)長提醒道：“李大人方才打聽過您的身份?！?br />
  小侍衛(wèi)上前一步，交出幾塊賄銀，將談話一五一十地說了。

  昭昭把銀子丟回他懷里：“拿著吧?！痹捖滢D(zhuǎn)身就走。

  侍衛(wèi)長見她去的不是回郡主府的方向，也不是李清文走的那條道，愣愣問：“姑娘……”

  “你們先復命去吧?！闭颜褯]回頭，聲音淡得像風，“我尋個醫(yī)館治傷?！?br />
  侍衛(wèi)長放心不下，想帶人跟上。

  聽得身后有腳步，昭昭頓足回眸，冷冷道：“不必跟著我?！?br />
  她如此強硬，侍衛(wèi)長只好作罷。

  昭昭快步離去，繞過街角，身影閃進漆黑無光的胡同。

  進京后她打聽過李清文的住處，城東楊花巷，若是她腦中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