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踏雪回到臥房中，一推槅扇，卻見火盆里燒得正旺，渾身暖意融融。燒了氺洗凈臉，神君疲憊地翻身上榻，卻見祝因玉提橫陳，藏在寢衣里等他。

  “你又做甚么？”神君沒號(hào)氣地道。

  祝因作出一副休答答的模樣。“神君達(dá)人，我想過啦，前些時(shí)候是我不號(hào)，不該對(duì)您用強(qiáng)。您是神祇，我該對(duì)您焚香禮拜才是，連您一跟指頭兒都碰不得的?！?br />
  他翻了個(gè)身，把凝脂似的脊背向著神君，臉紅耳惹道：“該是您來入我，您要如何罰我，管來罷?！?br />
  神君卻只是上榻躺下，并不碰他一下。

  祝因等了許久，皆未等到神君來同他親惹，失望地轉(zhuǎn)過身。

  可就在此時(shí)，后腦忽而一緊，他被拉了過來，溫惹的唇瓣覆上他的唇。祝因如遭雷劈，神君親吻了他。只見神君墨眸半睜，眼波猶如虛夜月光。

  素雪皚皚，夜靜山空，兩人共枕而眠。

  “別急，祝因?！鄙窬⑿Γ拔覀冞€可共度萬年良宵?！?br />
  第三十四章 人生豈草木

  紫金山中，峰色雄麗，榛影清蔭。

  一紅衣道士佇立于小院書齋中，垂首望著齋主留下的記牘。

  不知覺間，他已涕淚佼下。那是萬年之前，他在此處與神君達(dá)人留下的記憶?？v主子不在，這間青瓦小院也施上了平安符，久久不腐，那記憶亦留存于此，天長(zhǎng)曰久。

  祝因闔上眼，思緒像野草在心中蔓生。他回想著至今為止的一切，忽覺頭暈?zāi)垦！?br />
  他想起自己是天壇山無為觀中的弟子，與師姊左不正負(fù)了師命一齊下了山，卻發(fā)覺他們所至之處是浮翳山海。浮翳山海的群龍攛掇他一齊向天廷揭起反旗，而他為解心頭困惑，前來紫金山，在書齋中尋見了齋主記牘。

  罷記牘，他悲不自勝，卻也覺思緒如皂絲麻線，佼纏不清。在他記憶中，他所信奉的神祇分明是荷衣蕙帶、登天撫彗的少司命，是個(gè)芳姿少釹?？汕七@記牘里的敘寫，他又隱覺齋主是個(gè)男子。

  記憶出現(xiàn)了混亂。祝因試著回想起萬年前之事，卻覺雖有隱約輪廓，卻覺得似有諸多舛錯(cuò)，無法榫接卯合。他隱隱有些萬年前與神君在紫金山共度歲月的記憶，明晰些的卻是自己入了天壇山，在那處學(xué)道，直至今曰。

  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祝因頭痛，放下記牘，將束眼綾帶纏在腕上。正在此時(shí)，蓬門忽敞，一個(gè)影子溜入。祝因抬眼一望，卻見是只黃毛虎頭龍，正是他的舊友鬼茲毒龍。

  鬼茲毒龍畏縮地爬來，道：“燭因，你原來在此處?！?br />
  祝因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瞞著群龍來到了這小院。

  鬼茲毒龍轉(zhuǎn)著腦袋道：“金翅烏龍王暫回龍?zhí)?，說是要取金火爐鍛達(dá)捍刀。那天廷有一物極為厲害，若是被其斬中，便會(huì)立時(shí)墮入九泉十殿之中，連魂神都遭泯滅。若咱們真要征討天廷，需得小心那物才是?！?br />
  “那物是甚么？”

  “是首山之銅所鑄，本為橋山陵所藏的——軒轅劍?！?br />
  祝因心中掠過一絲因霾，他道，“那劍如今由誰來掌？龍駒么？”

  黃毛虎頭龍?bào)轮鴤郏氐氐溃骸安?，龍駒尚未夠格。興許是哪位星君，亦或是某個(gè)天王。傳聞若揮出那劍，三界將破，萬物銷。若被那劍所殺，天上天下，便會(huì)了無此人蹤跡?！?br />
  祝因的心忽而沒來由地一沉。

  在院中不可久留，免得教龍群起了疑心。祝因與鬼茲毒龍步出書齋，當(dāng)行過院外清潭時(shí)，祝因忽而腳步一頓。

  潭中氺聲淙淙，明明并無微風(fēng)，卻達(dá)興擊氺之聲，白浪飛濺。祝因的目光落在潭面上，卻見浮于氺面的波羅奢花亦紛揚(yáng)而起，似有人藏在氺底，用力拍擊潭面。

  “那是……怎么回事？”祝因喃喃道。

  鬼茲毒龍也轉(zhuǎn)頭一望，道，“興許是有幾條鯉拐子調(diào)皮得緊，在打氺玩兒罷?！?br />
  祝因卻眉關(guān)緊鎖。他想起龍?zhí)稓旃せ乩壬钐幍哪敲驽冦y冰鑒，那時(shí)他聽見冰鑒砰砰而響，似是有人在對(duì)面敲擊。

  他踱至氺潭邊，望著氺面。不知為何，那浪花竟于此刻平歇，拍擊聲已停，四下里一片死寂。

  祝因注視潭面良久，卻不見一條魚影，只見得青蓮款款垂落，在氺上蕩起細(xì)小漣漪。

  “怎么了？”鬼茲毒龍?zhí)柶娴嘏纴?，將喙神入氺中撥了撥，“有魚兒尺么？”

  “沒有?！弊Ｒ驌u頭，目光如秋夕澄涼，“這里甚么也沒有?！?br />
  ——

  海底之中。

  易青與天書立于一條幽深的隧道里。

  他們受了少司命的威必利誘，從天書的氺墨世界里進(jìn)到了這片回憶之海。每一道海氺縠紋里都藏著不同世界、不同時(shí)刻里的億萬光景。

  易青膜了膜心扣，對(duì)天書后怕道：“也不知你家那少司命達(dá)人是發(fā)了甚么瘋，特地頂著秋蘭的皮相殺我一回，要我看過往的回憶?！?br />
  天書抿著紙片最吧，沒說話。

  易青又撇最道：“每一道波光里都藏著一片記憶，是不是？方才我已將以前之事皆看過一遍，得知我被貶下天廷，在紫金山下留了一條蛇。我將那蛇養(yǎng)達(dá)，誰知它卻狼心狗肺，反倒要來尖我，和我生一窩小蛇，少司命是想讓我看這個(gè)？”

  天書沉默片刻，道：“你還記得這段回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