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筆記本便自動飛入他的手中。

  他翻開筆記本。

  扉頁上，是一行用中文寫就的、雋秀而有力的字跡。

  【致我的女兒，宛如?！?br />
  當你能看到這本筆記時，說明你已經(jīng)長大了，并且，遇到了一個足以讓你托付一切的男人。

  【原諒父親，用這種方式，缺席了你的成長?！?br />
  【有些責任，我們無從選擇?！?br />
  【筆記里，沒有唐家的秘密，也沒有星圖的起源。】

  【只有……】

  葉遠翻到下一頁。

  那是一張手繪的，京城美食地圖。

  從東來順的涮羊肉，到護國寺的小吃，再到藏在某個胡同深處的私房菜館……

  每一處，都用紅筆標注得清清楚楚，旁邊還配著可愛的簡筆畫，以及詳細的口味點評。

  ……一個父親，想陪女兒去吃，卻再也沒機會吃到的，所有好吃的。

  葉遠看著那張畫滿了美食的地圖，沉默了許久。

  他合上筆記，輕聲嘆了口氣。

  “體面人，就是麻煩。”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依舊閉著眼睛，身上流轉(zhuǎn)著神圣光輝的唐宛如，輕聲說。

  “看來，京城，要多留幾天了?！?br />
  話音落下，他將那本牛皮紙筆記本小心地收入懷中，動作輕柔，仿佛那不是一本筆記，而是一份沉甸甸的遺囑。

  唐宛如身上的光芒逐漸內(nèi)斂，她緩緩睜開眼，那雙清冷的眸子，此刻像是被星河洗滌過，清澈中帶著一絲洞悉世事的深邃。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葉遠，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寧與信賴。

  “感覺怎么樣？”葉遠問。

  “像是……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唐宛如的聲音很輕，“腦子里多了很多東西，但又很清晰。我好像……明白了很多事?！?br />
  “那就好?！比~遠點了點頭，沒有追問她到底明白了什么，“剩下的，我們慢慢弄清楚?！?br />
  他牽起她的手：“走吧，這里太悶了。有人在外面，等急了?！?br />
  兩人原路返回。

  當升降平臺載著他們重新回到那間破敗的閨房時，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

  京城的清晨，來得比澳門要早一些。

  葉遠牽著唐宛如，走下吱呀作響的樓梯，穿過雜草叢生的庭院，重新站在了那扇朱漆大門前。

  他沒有開門，只是隔著厚重的門板，淡淡開口。

  “龍戰(zhàn)野?！?br />
  門外，如同一尊石雕般跪了一夜的龍戰(zhàn)野，身體猛地一顫！

  他艱難地抬起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與祈求。

  “開門?！比~遠的聲音依舊平淡。

  龍戰(zhàn)野掙扎著，用那只還能動彈的右手，撐著地面想要站起來，卻數(shù)次脫力。

  他身后的一名龍衛(wèi)見狀，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想要攙扶。

  “滾！”龍戰(zhàn)野喉嚨里擠出沙啞的低吼，他拒絕了任何幫助，用一種近乎自虐的方式，靠著膝蓋和單臂的力量，一點一點，將自己從屈辱的地面上撐了起來。

  這個過程，漫長而煎熬。

  他高大的身軀搖搖欲墜，汗水再次浸透衣衫，但他最終還是站直了。

  這是他作為“狗”，對新主人表現(xiàn)出的，第一份卑微的忠誠。

  他拖著半邊麻木的身子，走到門前，用盡全力，拉開了那對沉重的門栓。

  “吱呀——”

  大門敞開，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了進來，將葉遠和唐宛如的身影，拉得很長。

  龍戰(zhàn)野低著頭，不敢與葉遠對視，那副恭敬中帶著畏懼的姿態(tài)，與昨夜的霸道囂張，判若兩人。

  “先生。”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

  葉遠沒有理他，只是側(cè)過頭，柔聲問身邊的唐宛如：“還記得昨晚點的菜嗎？”

  唐宛如愣了一下，隨即唇角微揚：“東來順的涮羊肉?！?br />
  “嗯?！比~遠點頭，目光這才落到龍戰(zhàn)野身上，像是在吩咐一個下人，“清場了么？”

  龍戰(zhàn)野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清場？東來順？

  在經(jīng)歷了如此驚心動魄、足以顛覆京城格局的一夜之后，這個男人從那座藏著驚天秘密的老宅里走出來，第一件事，竟然是關(guān)心一頓早飯？

  但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躬身道：“回先生，已經(jīng)……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東來順總店已經(jīng)停業(yè)清場，所有食材都是昨夜從內(nèi)蒙空運來的特級蘇尼特羊，后廚團隊二十四小時待命。”

  這些安排，原本是他龍戰(zhàn)野為自己慶功準備的。

  現(xiàn)在，成了孝敬新主人的“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