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衛(wèi)國沒回頭看碼頭那灘漸冷的血跡，江風卷著水汽撲在臉上，倒讓他混沌的腦子清明了幾分。他從懷里摸出張揉得發(fā)皺的舊地圖，指尖在“三十六城”的標記上頓了頓——那是當年他親手在城磚上刻下的印記，如今雖蒙了塵，刻痕里的銳氣卻像淬了火的鋼，半點沒消。

  他沒往騎風口的方向走。蕭雅在那里是安穩(wěn)的，騎風口的激光網(wǎng)和暗哨比當年守戰(zhàn)壕的兵還警醒，倒是這龍國的地界，得親自走一趟才放心。

  王者歸來，自該名滿天下，豈能默默無聞。為了家人，他也要光芒萬丈，威懾霄小。

  蕭雅的遭遇，讓周衛(wèi)國心中敲響了警鐘。蕭雅，從來都是他逆鱗中的逆鱗，觸之即死。

  第一站是唐城。城門口的老槐樹還跟十年前一樣，枝椏歪歪扭扭地探過城墻，樹下賣糖人的老漢抬頭看見他，手里的糖勺“當啷”掉在石板上——那老漢左臉有道月牙形的疤，是當年周衛(wèi)國救他時用匕首劃開土匪綁繩濺的血痕。“主……主人？”老漢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膝頭一軟就要跪。周衛(wèi)國伸手扶住他胳膊，掌心觸到老人胳膊上硬邦邦的舊傷，那是當年替他擋槍留下的：“老陳，糖人我要個老虎的?！?br />
  老陳抹了把臉，手忙腳亂地舀起糖稀。等周衛(wèi)國捏著熱乎的糖老虎往里走時，唐城的鐘鼓樓忽然“咚咚”響了起來——那是只有城主親令才能敲響的召集鐘。守城的衛(wèi)兵看清他腰間那柄半截短刃，“唰”地齊齊舉槍敬禮，槍托砸在石板上的聲音震得城磚都發(fā)顫?，F(xiàn)任唐城城主是當年他帶的小兵，聽說周衛(wèi)國到了，連鞋都沒穿好就從城主府沖出來，跑到近前“噗通”跪下，額頭抵著地面：“屬下失職！讓主人親自走城門……”

  周衛(wèi)國沒讓他多說，只是拍了拍他后背：“城防怎么樣？”

  “按主人當年的規(guī)矩，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暗格里的重炮每月都擦！”小兵抬頭時眼里亮得嚇人，“就是……南邊的黑國商隊總來晃悠，屬下沒敢動，等主人示下?！?br />
  周衛(wèi)國往南望了眼，唐城南門的方向隱約能看見商隊的駱駝影子。他沒說話，只是從懷里摸出枚青銅令牌，令牌上刻著“修羅”二字，邊角被摩挲得發(fā)亮——那是當年七大強國聯(lián)合送的，說是“通牒”，倒不如說是“投名狀”。他把令牌丟給小兵：“掛在南門上?！?br />
  小兵接住令牌時手都在抖，轉(zhuǎn)身就往南門跑，鞋跑丟了一只都沒察覺。等周衛(wèi)國走到城主府后院那棵老石榴樹下時，唐城的廣播忽然響了，播音員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唐城全體居民聽令——王者歸來，巡視天下，三十六城，恭迎主人回歸！”

  廣播聲剛落，整座唐城忽然響起震天的歡呼。周衛(wèi)國靠在石榴樹上，聽著遠處傳來的“主人萬歲”，指尖捻了捻石榴葉上的露水——當年他在這里養(yǎng)傷時，蕭雅就蹲在這樹下給他摘過石榴，說這果子甜，得留著給打勝仗的人吃。

  接下來的半個月，周衛(wèi)國的足跡踏遍了宋城、周城、明城、清城。宋城的綢緞莊老板見了他，直接把賬本塞他手里：“主人，這十年的利錢都在這兒，一分沒動！”周城的鐵匠鋪里，老鐵匠舉著剛打好的長刀哭：“主人你看，這刀還跟當年你用的那把一樣，能劈開鐵甲！”明城的碼頭工們自發(fā)排成長隊，把最干凈的船板擦出來給他人走，清城的書院先生領著學生們在城門口念詩，念的是當年周衛(wèi)國隨口編的“守土護家”的句子。

  他沒下過一道正式的命令，可走到哪里，哪里的規(guī)矩就自動變回了他在時的模樣。宋城城主連夜撤了跟高麗國的走私生意，周城的糧倉打開給貧民分糧，明城的海防炮齊刷刷對準了美麗國的偵察艦——那些當年被他按在地上揍過的刺頭，如今見了他的影子就繞道走，比見了自家祖宗還恭敬。

  第二日天剛亮，三十六城的廣播、報紙、甚至城門口的公告欄，全都換上了同一句話：“王者歸來，巡視天下，三十六城，恭迎主人回歸。”字是燙金的，印在紅綢上，風一吹，紅綢獵獵作響，像無數(shù)面小旗在喊“周衛(wèi)國回來了”。

  世人哪里會不明白“主人”是誰？三十六城是怎么來的？那一句，世上再無租界地，現(xiàn)在聽著，仍然是振聾發(fā)聵，激蕩人心。

  當年他在清城城頭放話“誰動龍國一寸土，我便拆他十座城”，美麗國的航母愣是在公海上漂了半個月沒敢靠近。如今這聲“恭迎”，是宣告，更是底氣——那個能讓三十六城擰成一根繩的人，回來了。

  更讓人驚掉下巴的是，當天中午。世界七大強國的官方頻道同時跳出聲明，字不多，卻字字砸在人心上：“恭迎修羅大人回歸?！泵利悋偨y(tǒng)甚至親自錄了視頻，對著鏡頭說“期待與修羅大人對話”；熊國的軍方直接調(diào)了三支精銳部隊去守龍國北邊的邊境，說是“幫老朋友看家”；連最跳脫的高麗國，都連夜把當年搶的龍國古董打包送回了明城碼頭。

  東北的代表來得更直接。周衛(wèi)國剛走到周城的雪地里，就見一隊穿貂皮的漢子騎馬奔來，領頭的是當年跟他在冰天雪地里喝過烈酒的老伙計。老伙計跳下馬，往他手里塞了瓶燒刀子，哈哈笑：“周兄弟！就知道你得回來！東北這地界，還等著跟你再打回獵呢！”他身后的士兵齊聲喊“歡迎老朋友回歸”，聲音震得樹上的雪簌簌往下掉。

  周衛(wèi)國捏著那瓶燒刀子，瓶身凍得冰涼，卻讓他掌心發(fā)暖。他仰頭喝了一口，烈酒燒得喉嚨發(fā)燙，視線越過周城的城墻往南望——騎風口的方向應該也收到消息了吧？蕭雅會不會站在院門口的老槐樹下，等他回去吃她做的菜？

  他忽然笑了笑。當年他不想殺戮，是想守著蕭雅在騎風口種滿花；如今沾了血，是想讓這龍國的每一寸土地上，都能有人安安穩(wěn)穩(wěn)地種花。

  周衛(wèi)國沒有做一件過激的事情，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震懾。他要是想，這個世界徹底毀滅，也只是一件小事情。畢竟，身為仙尊，他的能力，無人可以想象。

  遠處的廣播還在響，“恭迎主人回歸”的聲音混著風雪飄過來。周衛(wèi)國把空酒瓶往雪地里一插，轉(zhuǎn)身往南走——三十六城巡視完了，該回家了。蕭雅等得久了，該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