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一諾破死志
為首的趙軍校尉,他手中緊握著一柄卷刃的長劍,劍尖微微顫抖,死死指向秦軍,眼神里的恨意幾乎要噴薄而出。
“血債…必須血償!”
“長平……”
蒙恬心中默念,眉頭緊鎖。
他緊抿著嘴唇,目光掃過那些因仇恨而扭曲的面孔,掃過他們手中簡陋的武器和腳下湍急的河水。
眼前這一幕,正是長平之戰(zhàn)后秦軍坑殺四十萬趙卒的恐怖陰影,在數(shù)十年后依舊如同夢魘般糾纏著每一個趙人的靈魂,也橫亙在秦國東出的道路上。
對這些趙卒而言,投降秦軍,無異于主動踏入屠宰場。
與其受盡屈辱后慘死,不如在此刻拼死一搏,拉幾個秦人墊背。
此刻,蒙恬端坐馬背,秦臻手書中的字句在他腦海中清晰浮現(xiàn):“瓦解其心防,非僅屠戮…河套、隴西、北地…良田二十畝,耕牛五頭,宅院一間…免賦五年…家人可密接…”
這不僅是命令,更是一條在絕境中開辟生路的策略。
蒙恬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那絲同為軍人的、不合時宜的悲憫。
他猛地一夾馬腹,胯下戰(zhàn)馬長嘶一聲,越眾而出,直抵秦軍陣列最前方。
在趙軍仇恨的目光和己方將士略帶驚疑的注視下,蒙恬翻身下馬。
隨后,他將韁繩交給親兵,獨自一人,大步走到兩軍陣前,距離趙軍圓陣不過三十步之遙。
這個距離,已在強弓勁弩的射程之內(nèi),他清晰地感受到數(shù)百道充滿殺意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吾乃大秦主帥,少上造秦臻麾下軍侯,蒙恬!”
他的聲音,穿透了河風(fēng)的嗚咽和趙軍的怒吼,清晰地傳入每一個趙人耳中。
“蒙恬?蒙驁之孫?蒙武之子?”
趙軍一陣騷動,蒙氏的名號,在列國軍中亦如雷貫耳。
蒙恬的身份,亦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奉主帥諭令!”
此刻,蒙恬的聲音,陡然拔高:“此戰(zhàn)已塵埃落定,爾等負(fù)隅頑抗,徒增無謂死傷,毫無意義。”
他停頓片刻,目光直視那名領(lǐng)頭的疤臉校尉:“主帥深知爾等顧慮,長平舊事,乃將令嚴(yán)苛,非先王本意,更非今日之策。
主帥親口承諾:放下武器,為我大秦服役三年,三年期滿,非但不殺,更賜爾等自由之身,還爾等一個堂堂正正做人的機會?!?br />
此言一出,趙軍陣中的壓抑瞬間被打破,響起一片難以置信的吸氣聲和低低的驚呼。
不殺?
服役?
還有自由?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蒙恬的聲音繼續(xù)回蕩,目光掃過那些因驚愕而微微騷動的趙軍面孔,帶著一種近乎蠱惑的力量,描繪著秦臻許諾的未來畫卷:“服役之地,乃我大秦河套、隴西、北地郡。
那里沃野千里,遠(yuǎn)離戰(zhàn)火。
三年期滿,每人可得上等良田二十畝,耕牛五頭,宅院一間,并免爾等五年賦稅。
若有親眷牽掛,只要爾等愿意,我大秦可秘密將其接至秦國安置,保爾等骨肉團聚,免去后顧之憂。
從此遠(yuǎn)離這尸山血海,安居樂業(yè)。
何苦在此刻,為這必死之局,拋卻性命,徒令親者痛?”
“呸!”
那刀疤校尉猛地抬起頭,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眼中怒火更熾:“無恥秦賊!長平之恨,血海深仇,刻骨銘心,誰人不知爾秦人背信棄義,豺狼心腸。
花言巧語,不過是想誘我等放下兵器,再行屠戮。
我趙國的兒郎們,休聽這秦狗放屁,長平的父兄在看著我們。
今日,唯有死戰(zhàn),不方不負(fù)趙國男兒之血性,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他用盡力氣嘶吼,試圖重新點燃士兵的死志。
“死戰(zhàn)!死戰(zhàn)!寧死不降!”
趙軍殘兵在他的激勵下,再次爆發(fā)出怒吼,圓陣收縮得更緊,殘破的兵器紛紛舉起,指向蒙恬,指向秦軍,視死如歸的氣勢,竟一時壓過了秦軍的肅殺。
蒙恬面色不變,心中卻是一凜。
這仇恨的種子,早已生根發(fā)芽,長成了參天巨木,遮蔽了理智。
他緩緩從懷中取出那卷由秦臻親筆書寫、蓋有帥印的帛書,高高舉起。
帛卷在晨風(fēng)中微微展開一角,露出里面的字跡和鮮紅的印鑒。
“想想你們的父母妻兒!”
蒙恬的聲音陡然轉(zhuǎn)為低沉,卻更具穿透力,直擊人心最柔軟處:“他們還在趙國的鄉(xiāng)野間,苦盼著你們的歸去。也許就在昨夜,你們的母親還在油燈下摩挲著你們的舊衣,你們的妻兒還在村口張望。
有生路,何必帶著同袍兄弟,走這條必死之路?
難道你們?nèi)绦淖尲抑欣夏?,再收一封陣亡的噩耗?忍心讓妻兒,從此孤苦無依?”
待蒙恬話畢,趙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