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忠言逆耳
一時間,聯(lián)軍高層中,除了沉默不語的韓非與張平,竟彌漫開一種近乎盲目的樂觀與極度的輕敵情緒。
魏沾、栗腹等人對秦臻的肆意嘲笑和不屑,迅速在將領群中擴散、發(fā)酵。
唯有張平和韓非,臉色愈發(fā)凝重。
張平嘴唇翕動了幾下,想說什么,但看著周圍一張張被狂熱扭曲的臉,終究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沉重嘆息。
韓非則猛地抬起頭,聲音艱澀而急迫,試圖穿透這片喧囂:“縱約長!龐將軍!諸位!切...切莫輕敵,那秦臻絕非尋常謀士。
其心智之深沉,手段之詭譎,算...算度之精準,浮戲山一役便是明證。
他既敢在此國運攸關之際掛帥親征,此中必有我等尚未察...察覺之詐。
秦王政雖年少,然其剛毅果決,志向宏大,絕...絕非庸碌之主。
他敢在此國運之戰(zhàn)中,將兵權盡付秦臻一人之手,必...有倚仗,我等若因流言而輕心,恐……恐墮入其彀中。
當務之急,應持重緩進,詳察敵情,萬不可……”
“公子非!”
魏沾尖利的聲音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臉上堆滿了刻薄的嘲弄:“你又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浮戲山?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彼時他不過借地利與些許詭計僥幸得逞,豈可與我今日六十五萬堂堂之師相提并論?
如今我大軍如洪流席卷,他有何詭計可施?有何依仗可憑?
難道靠他那‘天火’妖器?
哼,耗費必巨,焉能再用?
至于秦王政,一個尚未弱冠、被佞臣玩弄于股掌的孺子,又有何可懼?
公子非,你三番兩次阻撓軍心,危言聳聽,莫非…”
他故意拉長了語調(diào),目光掃視韓非:“真被那秦臻嚇破了膽?
還是……存了別的心思?
莫非你韓國,另有打算不成?”
魏沾最后一句,誅心之言,擲地有聲。
“你......”
聞聽此言,韓非胸中郁憤翻涌,氣血上涌,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
他想反駁,想痛斥魏沾的無知和險惡,但強烈的口吃和巨大的憤怒讓他一時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只能死死瞪著魏沾,身體微微發(fā)抖。
魏沾不再看韓非,隨即轉向黃歇和龐煖,拱手道:“縱約長,主帥,形勢再明朗不過。秦人任用奸佞為主帥,又倉皇焚糧潰逃,軍心士氣必然低落。
此正是我軍一鼓作氣,乘虛直搗函谷的最佳戰(zhàn)機。
萬不可因些許無謂的疑慮,錯失天賜良機啊,戰(zhàn)機稍縱即逝。”
龐煖眉頭微皺,他雖然對秦臻掛帥也有些意外,但此刻聯(lián)軍士氣正盛,而魏沾所言“秦人示弱,主帥無能,軍心必亂”在表面邏輯上也并非全無道理。
他沉默片刻,目光掃過一張張充滿渴望和輕敵的面孔,又掠過韓非張平那兩張憂心忡忡卻孤立無援的臉。
最終,他眼中最后一絲遲疑被強行壓下,被一種“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的決絕取代。
他猛地一揮手,沉聲道:“好了,公子非謹慎之心可嘉,然戰(zhàn)機稍縱即逝。
秦人示弱,主帥無能,正是我軍一鼓作氣之時。
傳令前軍,加速推進。
斥候加倍,緊盯洛邑、鞏邑秦軍動向。
遇小股秦軍,不必糾纏,驅(qū)散即可。”
“喏!”除了韓非張平,眾將轟然應諾,充滿了對“勝利”的貪婪渴望。
聯(lián)軍的隊伍再次滾動起來,帶著被煽動起來的貪婪與輕蔑,帶著對咸陽財富和榮耀的幻想,更帶著致命的盲目,涌向前方那片“虛弱”之地。
韓非張了張嘴,想再說什么,卻被張平一個隱晦的眼神制止了。
那眼神在說:“事已至此,徒呼奈何?!?br />
張平臉上,則帶著深深的疲憊與無奈。
他知道,此刻聯(lián)軍上下已被“秦國內(nèi)虛、主將無能”的虛假情報和盲目的樂觀所裹挾,任何逆耳的忠言都只會被視作怯懦或別有用心。
韓非看著前方煙塵彌漫,聽著耳邊依舊未歇的、對秦臻的嘲笑,心中那冰冷的絕望感,如同這平原上的焦黑麥田,不斷蔓延。
.........
洛邑城外,秦軍大營。
秦臻身披玄甲,站在一處地勢稍高的坡地上,目光緩緩掃視著前方正在構筑的防御體系。
目之所及,一片繁忙而有序的景象:
近處,靠近預設戰(zhàn)場核心區(qū)域、尚未被“堅壁清野”的麥田里,正被征調(diào)來的民夫和輔兵全力搶收。
鐮刀飛舞,麥稈成片倒下,隨即被手腳麻利的婦人、老者迅速捆扎,裝上等候在田埂旁的牛車、騾車。
吆喝聲、車輪滾動聲、鐮刀割麥的沙沙聲交織成一曲緊張的生產(chǎn)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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