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內(nèi)心不禁有些自嘲，原本為了幫助人族避開所謂天道法則而建立的人間，卻成為自身追尋大道的資糧。

  這樣的局面，多少有些荒誕。

  這一份荒誕，不停在文梓內(nèi)心深處具現(xiàn)，滋生出諸多困擾。

  文梓思緒被這種困擾牽動，逐步陷入某處泥沼深淵。

  他內(nèi)心深處已然意識到自身狀態(tài)不對，但仍舊不能掙脫。

  此前經(jīng)歷過的一幕幕場景，在他腦海不停閃現(xiàn)。

  前世凡俗經(jīng)歷，仿若走馬觀花般再次浮現(xiàn)，然后那馬兒越走越快，愈發(fā)趨于風(fēng)馳電掣，前世景象一瞬即逝。

  之后便是幼年時代，在血海之中浮沉的歲月。

  初入洪荒之后，為積攢造化生氣，收集各地靈根時的奔波。

  以及萌發(fā)助力舅舅圣道念頭之后，各種方式的努力。

  那座山谷之中從師父的初遇，及隨后以太乙金仙之境獨(dú)自穿越混沌時的狼狽。

  這仿若電影播放般的一幕幕，卻在他進(jìn)入紫霄宮中落座之后、道祖鴻鈞現(xiàn)身之時戛然而止。

  他腦海中閃現(xiàn)的畫面，最終定格在紫霄宮中道祖初次講道景象之上。

  然后畫面逐漸崩塌，三千紅塵客的身形由后向前依次消散。

  先是后排那些文梓記憶中已然有些模糊的身影。文梓前世記憶里未曾有過他們名號，洪荒現(xiàn)實(shí)中也不曾知曉他們事跡，不知是否已然殞落。

  這些身形的消散，并未給他內(nèi)心帶來任何動蕩。

  然而，消散的范圍很快波及到那些文梓熟悉的身影上。

  燃燈、鯤鵬、鎮(zhèn)元子……

  西王母，東王公……

  伏羲、帝俊、太一……

  文梓終于不能繼續(xù)保持淡定，心神仿佛被一股無形存在信手抓起，恍若一片破布。

  這些身影中，有些本尊已然殞落，還有人依舊健在。

  但每一個身影的消失，都在文梓心神破布上留下一道深深劃痕，只將文梓心神劃得千絲百縷。

  最后，畫面的崩塌觸及到幾位圣人身形，依舊不曾停止。

  冥河、女媧、西方二圣、最后是三清，都未曾逃過消散命運(yùn)。

  隨著圣人身影的消散，文梓千絲百縷的心神末端又有火焰燃燒。

  強(qiáng)烈的灼痛感，在文梓心神之中得到最大體現(xiàn)，比之先前被劃過的痛覺更勝百倍。

  萬千火光在文梓心神末梢處一路向上燃燒，最終于文梓內(nèi)心深處匯聚出一朵橙紅色火焰。

  那火焰看上去就是普通凡火，并無半點(diǎn)神異之處。

  然而，文梓萬法用盡，也未將附灼于自己心神之上的那朵普通火焰撲滅。

  最終，文梓只能生生感受著自己的心神被火焰焚燒殆盡。

  在其心神最終燃盡之前，文梓仿佛看見畫面中端坐于高臺之上的道祖形象轉(zhuǎn)變?yōu)橐粋€小小少年。

  少年面容同自己有七分相像，但卻極為稚嫩。

  他雖為坐姿，但文梓大略目測其身形不足兩尺。

  而與此同時，在昊天部落外圍那間庵舍之中。文梓身軀之上不停有法力外泄，自身道韻也漸漸逸散。

  逸散出的各項(xiàng)大道法則以及靈力，小部分被水燭及毛野靈體就近吸收，更多的則是回歸洪荒天地之中。

  文梓意識已然回歸本體，卻覺渾身提不起半點(diǎn)力氣，軀體笨重?zé)o比，半點(diǎn)動彈不得。

  自身眼皮仿若有千鈞之力，連睜開眼睛都不能做到。

  他正驚慌間，卻聽到耳畔一道稚嫩聲音不?；仨懀骸拔疑砭犹帪槿碎g，本尊為何起念超凡？如今受此反噬，豈不自討苦吃！”

  文梓大致意識到發(fā)生了何事，但仍舊有些不解，強(qiáng)撐意識回應(yīng)到：“你這人間也太過詭異了吧！為何會將本尊修為全部散盡？”

  他先前也曾與人間有過幾次溝通，卻不曾有過這種遭遇。

  那稚嫩聲音更是惱火：“你身為本尊，能在人間發(fā)展之中得些好處也是應(yīng)當(dāng)，自己悄悄承受便是。也不知你受了什么刺激，竟對此等益處起了反思之念！還是在自身意識深入人間之時！”

  “人間本就是法禁之地，本尊反思之事涉及超凡，自然勾動人間反噬，剝奪了你的超凡之力！你……”

  那聲音猶自不停，只恨不能將文梓罵個狗血淋頭。

  文梓如今躺在那里，只是聽著稚嫩聲音的回應(yīng)，喘息之中便多了幾分沉重。

  他也算是切實(shí)感受到了久違的凡人體驗(yàn)，甚至較之前世健康狀態(tài)更有幾分不堪。

  “我在洪荒之中，也算得上是準(zhǔn)圣頂尖。區(qū)區(qū)人間反噬，竟也能被搞得這般狼狽！”

  “什么叫區(qū)區(qū)人間？”稚嫩聲音并不因本尊狀態(tài)不佳便有所相讓，“人間雖然依舊弱小，但以品秩序而言，卻是等同洪荒。區(qū)區(qū)準(zhǔn)圣在人間一界之力之下能保住性命，已是顧及你我之間情份?！?br />
  這稚嫩的聲音懟了本尊一通，心情頗為舒暢，言語中便又帶出幾分自傲：“若非如此，我又豈敢同洪荒天道叫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