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七章 難得
許長卿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低下頭,聲音比平時軟了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惱:
“……對不起?!?br />
柳寒煙聞言,嗤笑一聲,那笑聲里卻沒什么暖意,反而帶著自嘲:
“對不起?你有什么好對不起的?是我對不起你才對……若不是我把你帶回這白虹峰,你也不會卷入這些是非,被困在這龍?zhí)痘⒀ɡ?,進退兩難?!?br />
許長卿看著她故作堅強的側(cè)臉,忽然輕輕笑了笑,試圖驅(qū)散些凝重的氣氛:
“誰知道你家?guī)煾凳沁@么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怪老頭?不過……倒是真沒想到,他竟會如此在意你,為了你,不惜用上逼婚這種手段?!?br />
柳寒煙把下巴擱在并攏的膝蓋上,目光有些飄忽,像是陷入了回憶,語氣帶著幾分埋怨:
“好個屁!當年他把我從青州那個冰冷的家里帶出來,一開始根本沒打算教我劍術(shù),只讓我跟個小丫鬟似的伺候他起居?!?br />
“是我……是我求了他好久,磨了他不知多少時日,他才勉強點頭,傳了我?guī)资謩Ψ??!?br />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真不知道……這到底算哪里好了。”
但她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頭,瞪向許長卿,恢復(fù)了點平日的蠻橫:
“不過!就算我家?guī)煾涤星О悴缓茫且仓荒芪艺f!你憑什么說他?!還有,”
她目光掃過許長卿大大咧咧坐在地上的樣子,皺了皺秀氣的鼻子:
“你這坐沒坐相的樣子,成何體統(tǒng)?太失禮了!”
許長卿撇撇嘴,沒理會她這沒什么殺傷力的指責,心里卻莫名地想起,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有過類似光景,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嘴角幾不可查地彎了一下。
兩人之間的氣氛,因這小小的拌嘴,似乎緩和了些許。
沉默再次蔓延,但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重。
柳寒煙用手指無意識地劃著地上的青石板,猶豫了許久,才用細若蚊蚋的聲音,支支吾吾地問道:
“那個……秦蒹葭……她……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能……能跟我說說嗎?”
許長卿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怔了一下,目光望向遠處搖曳的竹影,思緒似乎也飄遠了片刻。
他沉吟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她啊……是個很聰明的人?!?br />
“心思剔透,看事情總能比旁人更深一層,雖然……她現(xiàn)在的修為或許很弱,但她所走的路,注定了她的未來,絕不會局限于一方天地?!?br />
“想要追上她的腳步……確實很難?!?br />
柳寒煙安靜地聽著,碧眸中光芒微閃,低聲喃喃:“連你都覺得難……那看來,是真的很難了?!?br />
“這么好的人……怎么會……看上了你?”
許長卿被她這話問得一噎,頓時有些惱羞成怒,轉(zhuǎn)過頭瞪她:“喂!你怎么說話的?我怎么了?”
看著他難得露出這種吃癟的表情,柳寒煙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春花乍綻,帶著淚痕的臉龐瞬間明亮起來,眼波流轉(zhuǎn)間,竟有種驚心動魄的嬌媚。
她望著他,聲音輕柔了下來,帶著一絲懇求,也帶著一絲釋然:
“謝謝你……能來這里?!?br />
她頓了頓,長長的睫毛垂下,復(fù)又抬起,眼中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待,
“可以……再多陪我一會兒嗎?”
許長卿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望向天邊舒卷的流云,終究還是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嗯。”
于是,兩人便在這秋意漸濃的庭院中,難得心平氣和地談天說地起來。
許長卿說起江湖上的奇聞異事,自己行走四方時的見聞,柳寒煙則講述劍山內(nèi)部的趣事,以及她小時候偷偷溜下山遇到的糗事。
她少有地褪去了那身咄咄逼人的尖刺,聽著許長卿的講述,時而驚訝,時而抿嘴輕笑,甚至偶爾會發(fā)出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眉眼彎彎,竟是許長卿從未見過的明媚與開懷。
后來,話題不知不覺轉(zhuǎn)到了劍山即將到來的盛事上。
柳寒煙屈指算了算,說道:“其實,現(xiàn)在的問劍大會早就開始了,算算時日,最多再有七天,最終的‘問劍’環(huán)節(jié)就要開啟,然后便該結(jié)束了。”
“這么快?”許長卿有些驚訝,“我還想著,你師父或許能走走后門,讓我也去湊個熱鬧,試試手呢。”
柳寒煙聞言嗤笑一聲,丟給他一個“你想得美”的眼神:
“怎么可能?你現(xiàn)在可是吳王明令通緝的要犯,跑去問劍大會那種萬眾矚目的地方,是生怕別人抓不到你嗎?”
許長卿笑了笑:“也是?!?br />
柳寒煙繼續(xù)道:“而且,這次問劍大會,方尚林已經(jīng)死了,少了一個強勁對手。但那個司徒清玄……”
她語氣凝重了幾分:“不知為何,他的境界在這短短時日內(nèi)又有極大精進,恐怕已經(jīng)隱隱摸到了四品巔峰的門檻。”
“放眼如今整個年輕一代,能與他抗衡的,屈指可數(shù),老實說,我不覺得你有任何機會,能從他手中奪走那柄十一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