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重逢
葉雷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極目望去。
此時天色尚可,水汽氤氳,只見在前方河流的盡頭,水天相接之處,有一個極其微小的黑點,宛如一粒米粟。
那黑點正以一種違背常理的速度,逆著水流,朝著他們這邊而來。
隨著距離稍稍拉近,能勉強看清那似乎是一道模糊的人影,腳下仿佛踩著一根長長的蘆葦或一截枯木,破開水面,速度奇快。
與此同時,一陣若有若無的笛聲,穿透寬闊的水面,隨著微風(fēng),隱隱約約地飄了過來。
那笛聲不高,卻清晰地鉆入每個人的耳中,仿佛直接響在心底。
葉雷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瞳孔之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死死盯住那個逆流而來的身影。
那逆流而來的身影愈發(fā)清晰,蓑衣斗笠,身形清瘦,腳下踩著的不過是一根再普通不過的青竹竿,卻如履平地,分開濁浪。
不是李春山,還能是誰?
他在距離小船十?dāng)?shù)丈的河心停了下來。
竹竿輕輕一點水面,漣漪蕩開,他渺小的身影卻仿佛一座無形山岳,橫亙于前,壓得整段河流都為之凝滯。
渾濁的河水拍打著船身,發(fā)出空洞的嗚咽,遠處偶有水鳥驚飛,更襯得此間死寂。
最終,是葉雷顫抖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臉上血色盡失,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師…師伯……您…您怎么會在這里……”
許長卿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李春山,他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回答了葉雷的疑問:
“或許是在這壓劍谷中,有他布下的大陣,只要你還在這壓劍谷方圓數(shù)里之內(nèi),你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走哪條路,選何種方式,于他而言,并無區(qū)別,終究只是徒勞?!?br />
葉雷癡癡看著他,眼神像是在說: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說?
許長卿笑道:“你總要回去的,不是么?既然躲不過,不如挑個人少點的地方敘敘舊?!?br />
李春山仿佛沒有聽到葉雷的話,斗笠微微抬起,目光似乎穿透了距離,落在許長卿身上。
他臉上竟露出一絲如同往日般的溫和笑意,聲音蒼老卻清晰:
“長卿啊,好久不見了,本以為你很快便會回來看看我這老頭子,沒想到那日谷中一別,竟已過去了這么些時日?!?br />
語氣熟稔得仿佛仍是那個在藏書閣諄諄教誨的長者。
許長卿神情復(fù)雜,沉默片刻,還是依著舊禮,遙遙拱了拱手:“李老前輩?!?br />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這些日子在外,聽到了不少……關(guān)于前輩的傳聞。”
李春山笑著擺了擺手,直接打斷了他,語氣依舊溫和,內(nèi)容卻冰冷刺骨:“都是真的?!?br />
簡單的四個字,砸得葉雷渾身一顫,眼中最后一絲僥幸也徹底破滅。
許長卿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再度開口:“既然如此……看在你我昔日那一點香火情分,也看在你身邊這位,終究還是壓劍谷少主、你看著長大的師侄的份上……今日,能否高抬貴手,放我們過去?”
李春山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他輕輕搖了搖頭:“長卿,你錯了,恰恰是因為壓劍谷的未來,我才……不能放你們過去。”
許長卿眼中最后一絲波動也歸于沉寂。
他緩緩抬手,握住了醉仙劍的劍柄,長劍一寸寸出鞘,清越的劍鳴在壓抑的河面上顯得格外刺耳。
“老前輩,”
許長卿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雖然從很早開始,察覺端倪的那一刻,我心底就已經(jīng)做好了終有一日要兵刃相向的準(zhǔn)備,但真到了這時……還是會有幾分物是人非的感慨?!?br />
他劍尖斜指水面,目光如劍,鎖定李春山:“在動手之前,我能不能……問最后一個問題?”
李春山微微頷首,依舊是那副長輩般的寬容姿態(tài):“問吧。”
許長卿一字一句問道:“魔人之禍,是否與你有關(guān)?衣以侯,是不是你抓走的?當(dāng)日黑風(fēng)崖黑熊精肆虐之時,隱藏在懸崖之上,以石子偷襲衣以侯的人,是不是你?”
李春山聽著這一連串的問題,忽然又笑了起來,搖了搖頭:“你的問題,未免太多了些,不過沒關(guān)系……”
他緩緩將手中那根撐船的青竹竿提起,橫于身前,仿佛那不是竹竿,而是一柄絕世利劍。
一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劍意開始彌漫開來,腳下的河水無聲地向下凹陷。
“……等你陷入長眠之后,自然就不必再問這些了?!?br />
許長卿苦笑道:“既然不答,何必讓我問。”
李春山手持竹竿,身形依舊穩(wěn)如磐石,聲音平淡無波:“我讓你問,不代表我……一定要回答?!?br />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手中的青竹竿輕輕向前一遞。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一道幾乎透明的劍氣,撕裂空氣,悄無聲息地斬向小舟。
“咔嚓——”
小舟如同紙糊般被從中斬開,瞬間支離破碎,木屑紛飛!
許長卿在劍氣及體的前一瞬,已左右手分別抓住阿樹和葉雷的后衣領(lǐng),體內(nèi)真氣爆發(fā),身形如鷂鷹般沖天而起,險之又險地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