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頭場雪
“胡可龍……真的是個很可怕的人?!?br />
錢立渾身微微發(fā)顫,眼神飄忽,道:“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真的怕他。”
“能理解?!痹S長卿長長嘆出一口氣,道:“既然如此,你依舊不愿答應他的條件?!?br />
錢立苦笑一聲,道:“父親多少年的心血,才把柳縣治理成如今這副模樣,我若畫了這個押,父親在天之靈,豈會放過我?!?br />
“不過……”
話鋒一轉。
錢立抬起頭,道:“他倒是給了我另一條路。”
許長卿眉頭微皺,目光下移,只見他手中,竟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柄短匕,寒意森森。
錢立臉部肌肉抽搐著,雙眼通紅,聲音沙?。骸八f……只要我把你殺了……就可以放過我和妹妹……”
“許兄……妹妹是我唯一的親人……是我最后活著的理由……我不能讓她出一絲意外……對我來說……她真的很重要……”
許長卿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淡然道:“放下刀,相信我?!?br />
錢立一點點舉起匕首,猙獰痛苦地搖著頭,“外面全是追兵,我們不可能逃出去的?!?br />
“這點,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br />
許長卿神情悲傷,并不言語。
祠堂內的燭火忽明忽暗,將錢立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墻面上。
他握刀的手顫抖如秋風中的枯葉,匕首寒光映著通紅的眼眶,像是把血與淚都淬進了刃尖。
"許兄你看——“他突然扯開衣襟,胸膛上密密麻麻的紫黑咒印如同蛛網。
”記得小時候饑荒,我背著妹妹翻山越嶺挖觀音土?!?br />
錢立突然癡癡地笑,匕首尖端抵住許長卿心口,”她餓得啃我肩膀,齒印現在還在......許兄,你說人活著,怎么比野草還賤呢?"
"這刀不是凡物。"
錢立突然溫柔地摩挲刀刃,"胡可龍說用它殺人,魂飛魄散不入輪回......"
他抬頭時淚痕蜿蜒如溪,"可我怎能讓許兄替我擔這份業(yè)障?"
話音未落,匕首突然調轉方向。
許長卿瞳孔驟縮,飛撲過去的手掌只抓住一縷濺起的血珠。
"嗤——"
刀身盡沒心口,錢立踉蹌著撞向一旁,腐朽的木柜轟然倒塌,積灰撲簌簌落下,像是下了一場春雪。
他蜷在塵埃里,手中緊攥著半塊碎玉。
玉上刻著"萬事勝意",是妹妹七歲那年用糖人換的。
“許、許兄……”
血沫從嘴角溢出,錢立用盡生命中最后的力氣,道:“昊天宗之弊……必須根除……我此行沿途所見所聞……皆在我書箱之中……求你將它……呈與圣上……”
許長卿跪在地上,看著懷中漸冷的身軀。
錢立最后的目光越過他肩頭,癡癡望著虛空,仿佛那里站著個扎羊角辮的小丫頭,正捧著熱騰騰的米糕喊哥哥。
墨從心不知何時返了回來,看到此情此景,顫抖著解下道袍,蓋住錢立心口那朵猙獰的血花,超度經文剛念半句,便被喉間的哽咽絞碎成嗚咽。
“這世上,有太多人該死?!?br />
不知多久之后。
許長卿面色冷如冰霜,緩緩站起,沉聲道:“但他不該。”
“許兄。”墨從心咬緊牙關,道:“此事絕不可沖動,現在外面全都是他的人,就憑你我之力,絕不是他的對手?!?br />
許長卿摘下面具,打開木門,將醉仙劍放出門外,化作虹光,直飛沖天,而自己則手拿長刀,緩緩踏出去。
就在這時,外面街道之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無數甲胄之士,迅速逼來,將這里包圍。
為首一人,正是胡可龍。
他笑瞇瞇地看著許長卿,開口道:“許小兄弟,怎么突然變成你在這了?”
許長卿冷若冰霜地道:“胡仙師此話是何意?”
胡可龍目光落在許長卿背后,并未看見醉仙劍,眉頭微皺,又道:“你可有看見一個中年劍修闖進這里?”
許長卿搖搖頭。
胡可龍朝身邊的人做了個手勢。
幾名甲胄之士,往密窖中走去,可許長卿卻依舊站在原地,未曾動彈。
“方才有人劫法場?!焙升埨淅淇此?,高聲道:“犯人極有可能躲在這里面,煩請許兄弟讓一讓,否則休怪我定你包庇之罪?!?br />
許長卿呵呵一笑,袖中忽現一并漆黑匕首,破風擲出。
胡可龍穩(wěn)穩(wěn)將其接住,眉頭微皺。
“我倒要問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許長卿冷笑道:“我好心來幫你抓人,可你呢?竟然給錢立此等陰毒邪器,想將我捅個魂飛魄